原本5天的海边旅游，由于天气问题，提前一天结束，宋卿倾刚把行李箱推进玄关，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季莞柠的名字，她划开接听键，耳边立刻传来好友兴奋的声音：
卿倾！你回来了是不是？我看到你朋友圈定位显示在机场！
宋卿倾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费力地拉开被防晒霜黏住的行李箱拉链：刚到家，连澡都没来得及洗。海边太阳太毒了，我后背现在还火辣辣的。
“你在京都什么有房了？”
“不是我的，是我爷爷奶奶的，你不是知道吗？我爸爸是京都人，由于我妈妈的缘故，他就跑到云城去了。这不我爷爷奶奶这几年开始迷上了旅游，结果这个房子就空出来了……”
“那你不就可以不用住校了。”
“还是算了吧，这边离学校开车都要半个小时，每天上课下课都麻烦。”
那正好！季莞柠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来我家吃饭吧，我和我哥刚做好一桌菜，发现根本吃不完。
宋卿倾停下动作：你和你哥？她脑海中浮现出赵煦桦那张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就我们三个？
还有桉桉，我姨妈又有事出远门了。快来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季莞柠的语调轻快得不自然，地址发你微信了，半小时能到吗？
挂断电话，宋卿倾站在一堆待洗的沙滩裙中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季莞柠虽然经常约她吃饭，有季荃桉很正常，但很少和赵煦桦一起，更别说是在家里。毕竟赵煦桦一直都嫌她们幼稚。犹豫了一下，挑选了一条相对得体的碎花连衣裙，冲进浴室快速冲了个澡。
水流冲走身上残留的海盐和防晒霜时，宋卿倾不自觉地想起海边那个意外的情况。在海边冲浪时，清晨六点的海水还带着夜间的凉意。宋卿倾站在齐腰深的海水中，调整着脚绳，眼睛却紧盯着不远处正在热身的身影。顾炜深的背肌在朝阳下泛着古铜色的光泽，随着拉伸动作像波浪般起伏。
偷看可是要收费的。顾炜深突然回头，嘴角挂着那抹让宋卿倾又恼又烦的笑。
我在观察对手。宋卿倾用力拉紧脚绳，把冲浪板往水里一扔，昨天谁说女子组冠军不值一提来着？
顾炜深抱起冲浪板向她走来，浪花拍打在他结实的小腿上：我记得原话是女子业余组他故意在二字上加重语气，职业选手和业余爱好者之间，差的可不止一块奖牌。
那天，两人在帐篷从冲浪技巧争论到比赛规则，最终演变成这场私人对决。
赌什么？她扬起下巴。
顾炜深假装思考，目光在她被潜水服包裹的曲线上逡巡：输的人请晚餐？
再加一条，宋卿倾伸出食指，输了的人要当众承认对方是更好的冲浪手。
成交。顾炜深伸出手。
两人的手掌在海水中相握，宋卿倾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茧子摩擦着自己的皮肤，一种奇异的电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她迅速抽回手，转身向深海走去。
规则很简单，顾炜深跟在她身后，谁先抓到三道绿浪，并完成至少一个技巧动作，谁就赢。裁判请海滩救生员老王。
宋卿倾点点头，一边做最后的拉伸。她不是那种靠运气玩冲浪的业余爱好者——提前一周研究这里的潮汐和风向，昨晚甚至画了海浪走势图。而顾炜深看起来像是凭直觉行事的类型，这种人要么是天才，要么就是盲目自信。
开始了！救生员老王的哨声响起。
第一道浪来得很快。宋卿倾像条海豚般敏捷地翻上冲浪板，在浪墙刚刚卷起的瞬间就抢占了最佳位置。她能感觉到顾炜深在右侧与她并行，但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浪壁上——完美的管状浪，像一堵移动的水晶墙。
压低重心，加速，在浪顶急转——宋卿倾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底转，浪花在她身后炸开一朵白莲。岸边传来零星的掌声，几个早起的游客被这场即兴比赛吸引。
不错嘛。顾炜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选择了更冒险的路线，直接从浪管中穿过，在最后时刻被浪拍进水里，但那种近乎鲁莽的勇气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宋卿倾甩了甩头发上的海水：1:0。
第二道浪两人几乎同时起乘。顾炜深这次调整了策略，紧贴着宋卿倾的路线，两人的冲浪板几乎相撞。
犯规！宋卿倾在风声中大喊。
这叫战术！顾炜深大笑，突然一个腾跃，在空中完成了180度转体，稳稳落回浪面。
宋卿倾咬牙。这家伙的技术确实比她预估的要好，那个转体动作干净利落，连她这个对手都忍不住在心里叫好。但她很快还以颜色——在浪壁凹陷处连续三个小回旋，像跳华尔兹一样优雅。
1:1！老王在岸边喊道。
海水渐渐变暖，阳光开始灼烧裸露的后颈。宋卿倾抹了把脸上的盐粒，观察着海面。下一道浪将决定胜负，而海流正在发生变化——她注意到远处有一道暗流形成的皱褶。
最后一局。顾炜深滑到她身边，呼吸有些急促，要不要加大难度？
什么意思？
顾炜深指向远处正在形成的浪群：看到那道双峰浪了吗？谁能在那里完成动作，直接获胜。
宋卿倾皱眉。那道浪确实壮观，但位置靠近礁石区，风险太大。她刚想拒绝，却看到顾炜深眼中挑衅的光芒。
怕了？他歪着头问。
怕你输得太难看。宋卿倾调整脚绳，向深水区划去。
随着他们靠近，那道浪比想象中更加汹涌。海水在这里变得浑浊，暗流像无形的手拉扯着冲浪板。宋卿倾的心跳加速，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久违的兴奋感。她喜欢这些具有挑战性的东西，但是母亲一向担心她……
来了！顾炜深大喊。
那道浪像一堵移动的蓝绿色城墙拔地而起。宋卿倾全力划水，在浪壁升到最高点时猛地站起。世界瞬间倾斜，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雷鸣般的水响。她压低身体，在几乎垂直的浪面上保持平衡，寻找着做动作的机会。
余光里，顾炜深在更高的位置起乘，像只展翅的海鸟。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直接冲向浪顶，试图完成空中动作。
危险！宋卿倾想喊，但声音被海浪吞没。
就在顾炜深腾空的瞬间，浪形突然变化。一道暗流从下方穿过，整个浪壁像被无形的手撕开一道口子。顾炜深失去了平衡，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栽进水里，紧接着被卷入了白浪区。
宋卿倾没有犹豫。她放弃了自己的完美浪道，一个急转向顾炜深消失的方向冲去。海水在这里变得狂暴，泡沫和沙子模糊了视线。她反复下潜，终于在第三次时看到了那个挣扎的身影——顾炜深的脚绳缠在了礁石上，右腿被割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丝在海水中飘散。
抓住他的手臂，宋卿倾用随身带的小刀割断脚绳，拽着顾炜深浮出水面。两人气喘吁吁地爬上一块突出的礁石，顾炜深咳嗽着吐出几口海水。
你...救了我？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宋卿倾手中的小刀。
废话。宋卿倾检查着他的伤口，还好不深，但得消毒。
顾炜深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为什么救我？比赛明明...
因为我不是混蛋。宋卿倾甩开他的手，还能走吗？
回岸的路比想象中艰难。顾炜深一瘸一拐，大半重量压在宋卿倾肩上。他的皮肤滚烫，贴着宋卿倾被海水浸凉的胳膊，形成一种奇异的温度差。
所以，顾炜深喘着气说，这算谁赢？
宋卿倾翻了个白眼：算你命大。
沙滩上，老王已经准备好了急救箱。顾炜深的右小腿被礁石划了一道十厘米长的口子，虽然不深但看着吓人。宋卿倾接过消毒水，毫不客气地直接倒上去。
嘶——轻点！顾炜深龇牙咧嘴。
刚才冲浪的勇气哪去了？宋卿倾嘴上不饶人，手上的动作却轻柔起来。她熟练地清理伤口，贴上防水敷料。顾炜深的小腿肌肉结实，线条分明，是长期运动的结果。她强迫自己专注于包扎，不去注意手指下皮肤的触感。
你经常救人吗？顾炜深突然问。
你脑子是不是也被撞伤了，我又不是经常来。
顾炜深笑了：那我真是荣幸。他伸手拂去宋卿倾脸颊上的一粒沙子，谢谢你，认真的。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宋卿倾猛地站起身：行了，别死在这儿就行。我回去冲澡了。
等等！顾炜深叫住她，晚餐还作数吗？我请客。
宋卿倾回头，看见他坐在沙滩上，头发滴着水，笑容却比阳光还耀眼。那个瞬间，她想起了自己为什么爱上冲浪——那种征服自然的快感，那种与危险共舞的刺激，还有胜利后的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看你伤口情况。她最终回答，转身走向更衣室，心跳却比冲浪时还要快。
夕阳西下时，宋卿倾换了件白色亚麻连衣裙来到约定地点——海滩尽头一家不起眼的海鲜排挡。顾炜深已经等在那里，伤口上贴着滑稽的卡通创可贴，桌上摆着两瓶冰镇啤酒。
我以为你会选个高档餐厅。宋卿倾坐下。
这里的大闸蟹是全岛最好吃的。顾炜深给她倒酒，而且离医院近，万一我伤口感染...
宋卿倾忍不住笑出声。啤酒冰凉，带着微微的苦涩，正好冲淡白天的炎热。顾炜深确实懂美食——蒜蓉粉丝蒸扇贝、香辣蟹、清炒空心菜，每道菜都恰到好处。
所以，顾炜深啃着蟹腿，你冲浪多久了？
十年。宋卿倾说，我爸是海军军官，从小带着我到处跑。
难怪技术那么好。顾炜深点头，我高中才开始玩，纯粹野路子。
宋卿倾挑眉：那个转体180可不是野路子能练出来的。
哦？承认我厉害了？顾炜深眼睛一亮。
承认你有天赋而已。宋卿倾抿了口啤酒，但天赋不能代替判断力，今天那种浪——
我知道，太冒险了。顾炜深罕见地承认错误，但看到你在前面，就想赌一把。
这句话让宋卿倾的筷子停在半空。海风突然变得温柔，带着咸湿的气息拂过两人之间的空隙。顾炜深的目光坦率得几乎灼人，她不得不移开视线。
明天还比吗？顾炜深突然问。
你腿都这样了...
小伤而已。顾炜深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除非你怕输。
宋卿倾放下筷子：顾炜深，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可能吧。他咧嘴一笑，特别是被你虐的时候。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沙滩上拉得很长。宋卿倾发现自己竟然在期待明天的比赛——不，不只是比赛，还有这种针锋相对却又莫名和谐的相处。顾炜深身上有种她从未遇见过的特质，像海浪一样难以捉摸又充满吸引力。
九点，老地方。她最终说，再作死我可不会救你了。
顾炜深举起啤酒罐：为我的救命恩人干杯。
两只铝罐在月光下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远处，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像是不知疲倦的情人，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同样的情话。
别想了。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水花四溅。
季莞柠发的地址是城西一处高档小区。宋卿倾站在27楼门前，深吸一口气按响门铃。门几乎立刻被打开，季莞柠系着卡通围裙，脸上沾着面粉，一把将她拉进屋。
终于来了！我的排骨要凉了！季莞柠帮她拿出拖鞋，我哥在阳台打电话，马上好。
宋卿倾递过手里的纸袋：海边特产，一些鱼干和椰子糖。我专门给你带的巧克力，不过你不能多吃，小心长胖。
哇，你还带了礼物！季莞柠开心地接过，朝屋里喊道，哥！卿倾带了椰子糖！
阳台门滑开，赵煦桦举着手机走进来。他今天出奇地穿了一件正经的深蓝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看到宋卿倾，他挑了挑眉：哟，黑了不少啊。
宋卿倾白了一眼：“你也没白多少，训练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按在地上打。”
“看看这个人，这么多年这嘴还是这样凶。不知道以后谁会娶她！”
“我看以后谁敢嫁你，万一喝醉了家暴怎么办啊！”
“宋卿倾你……”
“行了，你们吵什么啊！还吃不吃饭了。”
“走，吃饭。”
宋卿倾夹起一块排骨，放入口中入口即化，酸甜适中。宋卿倾正要夸赞，赵煦桦突然说：听说你和顾炜深在海边玩得很开心？
宋卿倾差点呛到：谁说的？
莞莞看到你朋友圈了。赵煦桦晃着酒杯，眼神犀利，就是那张篝火晚会的照片，角落里有个男人影子很像顾炜深。
宋卿倾看向季莞柠，后者正埋头扒饭，耳朵却红得可疑。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这顿饭是场鸿门宴。
是遇到他了。宋卿倾决定实话实说，他是这次活动的组织者。
真巧啊。赵煦桦拖长声调，我记得顾炜深是陆屿川的朋友？而陆屿川刚好又和莞莞...
季莞柠猛地抬头，不是说好不问这个的吗！
赵煦桦耸耸肩：我就随口一提。他转向宋卿倾，所以，你和顾炜深...？
宋卿倾捕捉到关键词：“等下，你和陆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