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小径旁的路灯次第亮起,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季莞柠和陆屿川并肩漫步在梧桐树下,脚步缓慢而默契。
“今天看安歆和裴渊在一起的样子,真是让人感慨。”季莞柠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记得不久前,她还为那纸婚约愁眉不展,现在却能那么自然地坐在他身边。”
陆屿川微微颔首,唇角扬起一抹了然的弧度:“裴渊最近确实变了很多。”他顿了顿,声音温和,“以前的他,从不会在聚餐时主动认输,更不会用那种眼神看一个人。上次他回国的时候和现在似乎判若两人……”
季莞柠想起晚餐时裴渊望向叶安歆的眼神,那专注而柔软的目光,与她听说的那个总是神色冷峻的裴渊判若两人。
“其实我一开始很担心安歆。”季莞柠的声音轻了下来,“她那么单纯,而裴渊又太过复杂。而且当初的她样子,但现在看来,或许是我想错了。”
一阵晚风拂过,梧桐叶沙沙作响。陆屿川自然地伸手揽住季莞柠的肩膀,为她挡去些许凉意。
“感情这件事,从来不是外人能看透的。”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沉稳,“就像当初,也没人想到我们会在一起。”
季莞柠抬头看他,路灯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她想起初识时的陆屿川,那个看似高不可攀的陆氏继承人,如今却会为她细心地记得所有喜好。
“是啊,”她轻声应和,“感情最奇妙的地方,就是能让两个看似不相配的人,找到彼此最契合的模样。”
“莞柠,一直以来我都不相信我会谈恋爱,也不相信有一天会和我喜欢的人一起散步……”
季莞柠抬头,眼中满是温柔与好奇,轻声问道:“那现在呢?”
陆屿川停下脚步,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目光专注而深情地看着她:“现在我信了,因为有你在我身边。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我觉得无比真实和美好。”
季莞柠脸颊泛起红晕,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陆屿川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就像裴渊,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样...放松。”他斟酌着用词,“从前的他,就像一根始终紧绷的弦。”
“而现在,他终于学会了如何生活。”季莞柠接话道,眼中闪着欣慰的光,“这大概就是安歆带给他的改变。”
夜色渐深,远处教学楼的灯火一盏盏熄灭。陆屿川轻轻握住季莞柠的手,指尖温暖而有力。
“看到他们这样,我反而放心了。”他低声说,“至少证明,在这个充满算计的世界里,依然有真诚的感情在生长。”
季莞柠点头,与他十指相扣。两人继续沿着小径漫步,身影在路灯下时而拉长,时而交叠。
“不过,”她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变得俏皮,“下次聚餐要是裴渊真请客,我们可得选个贵点的地方。”
陆屿川低笑出声,笑声在宁静的夜色中格外悦耳:“这话要是让裴渊听见,他大概又要摆出那副无耐的表情了。”
“那才有趣呢。”季莞柠眨眨眼,“毕竟现在的裴渊,连认输都会笑了。”
月光洒落在他们身上,将这对恋人的身影勾勒得格外温柔。在这个平凡的夜晚,见证好友找到幸福的喜悦,让他们的心也变得更加柔软。
而前方,还有很长的路,等待着他们一起走下去。
这边的宋卿倾她们,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回程的高速公路上。姜瓷靠在后座车窗边,早已在一天的疲惫中沉入梦乡,均匀的呼吸声在静谧的车厢内轻轻回荡。
坐在副驾驶的宋卿倾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熟睡的姜瓷,这才压低声音对开车的顾炜深说:“你注意到了吗?裴渊今晚真的很不一样。”
顾炜深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轻轻握住宋卿倾的手:“何止是不一样,简直是判若两人。你看到他居然会主动认输了吗?这要是放在以前,简直不敢想象。”
“最重要的是他对安歆的态度。”宋卿倾眼中闪着欣慰的光,“以前他们在一起时,裴渊总是保持着那种礼貌的疏离。而且当初听到婚约的安歆那个样子,我看着就难过,但今晚,他看安歆的眼神...很温柔。”
顾炜深轻笑一声:“还记得以前我们叫他什么吗?‘冰山’。那时候多少女生对他示好,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唯一不一样的就是他心中的那个女孩……不过现在倒好,他居然会记得安歆喜欢什么口味的马卡龙。”
“其实我一直觉得,裴渊不是真的冷漠。”宋卿倾若有所思,“他只是习惯了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里。毕竟从小就被当作继承人培养,连表达喜恶都成了奢侈。更何况面对家中破产这样的情况他还能撑住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说得对。”顾炜深点点头,“裴家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复杂。他父亲对他要求极其严格,从小到大,裴渊几乎没过过普通孩子的生活。所有的一切都要做到最好,不能有丝毫差错。”
宋卿倾轻轻叹息:“所以他才总是把自己包裹得那么严实。不过今晚...”她顿了顿,嘴角扬起微笑,“我看到了他从前的影子,那个还会开玩笑、会故意认输的裴渊。”
“这都是安歆的功劳。”顾炜深捏了捏她的手,“你还记得他们刚有婚约时,安歆有多难过吗?她觉得裴渊根本不喜欢她,只是为了家族才勉强接受这桩婚事。”
“现在不一样了。”宋卿倾转头看向窗外流转的灯火,“我能感觉到,裴渊是真心在乎安歆的。他看她的眼神,他说话的语气,还有那些不经意的小动作...这些都是装不出来的。”
顾炜深若有所思:“其实我一直知道,裴渊心里是有安歆的。只是他太习惯压抑自己的感情,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表现出来。”
“幸好安歆从来没有放弃。”宋卿倾轻声说,“她用她的真诚和耐心,一点点融化了那座冰山。”
这时,后座的姜瓷在睡梦中轻轻动了动,两人立即默契地停止了交谈。等她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宋卿倾才继续轻声说:
“说真的,我很为他们高兴。安歆从小就喜欢裴渊,现在终于等到他敞开心扉的一天。”
顾炜深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眼神温柔:“就像我等到你一样?”
宋卿倾笑着拍了他一下:“少来,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顾炜深握紧她的手,“但我们都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车子驶下桥梁,城市的灯火在远处连成一片温暖的光海。宋卿倾望着窗外的夜景,忽然觉得这个夜晚格外美好。
顾炜深突然轻笑出声,伸手轻轻捏了捏宋卿倾的脸颊:“我突然想到最开始的你……”
“我?怎么了?”宋卿倾疑惑地歪头。
“当时安歆因为裴渊伤心的时候,你那副嫉恶如仇的样子,差点要和我分手了!”顾炜深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说什么‘你和他是朋友,你也是一样的’......天地良心啊!我可真是太冤枉了。”
宋卿倾的脸颊顿时染上绯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我就是太生气了嘛。看到安歆那么难过,我就......”
“知道了知道了,”顾炜深笑了一下,声音温柔下来,“还好我的卿卿最后没有放弃我!”
宋卿倾靠在他肩头,轻声说:“不过现在想想,这样其实很好。无论是对安歆,还是对裴渊。”
顾炜深低头看着她,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有安歆在,他不会的。”
他的语气笃定,仿佛早已看穿了挚友内心那些不为人知的柔软变化。灯光下,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温暖的气息。
后座上,姜瓷靠在窗边沉沉睡着。月光透过车窗洒在她恬静的侧脸上,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柔和的弧度,仿佛在梦中也能感知到此刻车内流淌的温馨氛围,正为好友们收获的幸福而会心微笑。
宋卿倾回过头来,目光落在姜瓷熟睡的面容上,忍不住压低声音对身旁的顾炜深说:“看着安歆和莞柠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忽然觉得,我们宿舍里就剩下阿瓷还是一个人了。”她说着,眼中泛起温柔的笑意,“真想象不出来,阿瓷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
顾炜深闻言轻笑,透过车内后视镜瞥了眼后座那个平日里总是冷静自持的身影,压低声音打趣道:“你说那个永远把学习、兼职排得满满当当的拼命三娘?她要是谈恋爱,怕不是会把约会也列进日程表,精确到分秒必争?”
这句调侃让宋卿倾忍不住掩嘴轻笑,却又在笑过后轻声反驳:“别这么说。我倒觉得,若是阿瓷真的遇到对的人,说不定会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认真。她那样专注的性子,爱起一个人来,定是全心全意的。”
夜色渐深,轿车平稳地行驶在灯火通明的城市街道上。车内,友谊与爱情交织的温暖情愫静静流淌,仿佛连月光都变得格外温柔。
裴渊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他动作微顿,反应过来这才转身走向书房。
书柜最深处藏着一本蒙尘的相册。他取出时,指尖不自觉收拢,仿佛触碰的是某个尘封的自我。
相册翻开的第一页,是个笑得张扬明媚的女孩——墨韵。照片上的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站在篮球场边朝他挥手,马尾辫高高扬起,眼神亮得灼人。
那是高二的夏天,裴氏还没破产,他还是那个可以随心所欲打篮球、可以毫无负担谈恋爱的裴渊。而墨韵,像一团闯进他生命的火焰,执着、勇敢,又带着不管不顾的热烈。
“裴渊!”她总爱连名带姓地喊他,声音清脆,“你今天要是投不进这个三分球,就得请我吃一个星期的冰淇淋!”
记忆如潮水漫涌。他想起她为了一个作业通宵完成,最后在课堂上睡着;想起她不顾所有人反对,执意要参加那个毫无胜算的语文竞赛;想起她站在辩论赛场上,以一敌四依然寸步不让的倔强模样。她喜欢设计,学习之余都是和画稿为伴,她说她希望有一天她的设计能登上世界。
她是那样执着于自己的梦想,执着到近乎固执。
直到裴家破产……
相册翻到最后一页,是机场送别的照片。墨韵穿着米色风衣,拖着行李箱,背影单薄却挺得笔直。
那天的雨很大,他偷偷前往机场,以朋友的身份送她一下,她似乎看到了他,她回头对他笑了笑,眼神里有太多他当时读不懂的东西。
“裴渊,我要走了。”她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听不真切,“我们都不是能为了爱情放弃一切的人。”
他知道她说得对。那时的他,背负着家族重整的重担,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而她,有着不得不去追逐的设计梦想。
他们都是太过清醒的人,清醒到连挽留都显得多余。
后来他听说她在米兰混得风生水起,听说她的设计登上了国际时装周,听说她终于成了那个闪闪发光的人。
裴渊走到落地窗前,记忆回到过往。
城市的夜景璀璨如星海,他却想起今天在餐厅里,叶安歆说他“明明是故意的”时,那双带着嗔怪却盈满笑意的眼睛。
她和墨韵是那么不同。
墨韵像一团火,热烈、耀眼,却也灼人;而叶安歆,像冬日里的暖阳,温柔、包容,悄无声息地融化着他心头的坚冰。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们都是很好的女孩。
手机屏幕亮起,是叶安歆发来的消息:「到家了吗?」
他凝视着那条简短的信息,许久,才缓缓打字:「到了。」
没有发送。
他想起墨韵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裴渊,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让你愿意放下所有防备的人。”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裴渊将相册重新放回书柜深处,这一次,动作轻快了许多。
过去的已经过去,而未来——他看向手机上那个未发送的回复,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或许真的值得期待。
他删掉了输入框里的文字,重新打字:
「到了。今天很开心。」
这一次,他按下了发送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