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着。
到了数学竞赛这一天,姜蕴宁与其他同学在竞赛组带队老师周景曜的带领下,前往比赛地点。
竞赛尚未开始,所有人都站在大厅里,等着广播里宣布进场的通知。
气温不高,却因为人多略显闷热。
参赛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人翻着资料临时抱佛脚,有人低声交流着往年题型,还有人只是静静站着,神情专注。
姜蕴宁站在角落,背靠着树荫,没和谁说话,手上拎着透明笔袋。耳边人声嘈杂,她却像完全隔绝了那份喧嚣,神情寡淡。看上去,就像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旁观者。
她真正的对手,从来不在这里。
这次一中的竞赛队,除了姜蕴宁这个高一的学生,其他清一色全是高二的。
这队伍里面,就有董思莹的宝贝疙瘩——严书文。
按现在她从周围接收到的信息,这人是数学竞赛重点苗子,常年霸榜一中,所以在外名气也不小。
目光随意扫过,对方刚好朝这边望来,眼神中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探寻与评估。
姜蕴宁不为所动,权当没看见,将视线移向远处,没再看他一眼。
上次食堂的事件,他就在不远处旁观了整个过程。
那目光,让她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像是在评估什么,又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笑话。
之前姜蕴宁并不知道他就是严书文。
现在想来,呵。
对方给她的印象实在太差了。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和能力,吊着女孩子为她争风吃醋,自己却躲在后头当看客,眼里尽是漫不经心的兴味。
若真不感兴趣,直截了当说清楚不就好了?他偏不,总是游走在暧昧的边缘,既不拒绝,也不接受。董思莹自身的问题最大,但严书文的问题也不小。他用若即若离地态度逼着她把出现在他周围优秀的女生全视为情敌,结果转身却装作无辜置身事外。如果,他处事干脆利落,何至于此?
很快就宣布进场了,考试时长三个小时,题型主要是简答题和证明题,没有选择题。
姜蕴宁与严书文被分在同一个考场。
她却并不在意,自顾自坐得笔直,神情平静,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
试卷发下来后,她没有立刻动笔,而是先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难度不高,题目结构一目了然。
如果不是规定必须写出完整过程,她真想直接写出所有结果,交卷离场。
只是……一想到要是因为缺少解题过程导致分数不理想,余老师可能会在她面前上演一出痛心疾首,她便只能压着自己的性子。
她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随后提起笔,狂写。笔尖飞快掠过纸面,字迹清楚利落,几乎没怎么停顿。
很快就写到最末尾那道压轴题。
只是这时,时间才过去五十分钟。
答题间隙,严书文不经意地抬头,看向右前方的姜蕴宁。
自己做到第四题已经感觉有点吃力,对方的笔从未停过,流畅得不像在考试。
严书文眉头微蹙。
她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考场上只有沙沙的书写声和监考老师放轻的脚步声。他低下头,继续审题,试图将注意力拉回试卷。可脑海中,却不经意地浮现起那天在食堂她说的话。
——“你大可以继续把严书文当宝,但你别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稀罕他。年纪轻轻的,你愿意在一棵树上吊死,那是你的事,但别把别人拽到你看中的那棵树上勒死,行吗?”
言语冷淡,不含情绪,却比任何咒骂都更扎人。那清冷的面容,那毫不掩饰的鄙夷,像针一样穿过食堂的喧嚣,精准刺向他耳边。
严书文笔尖一顿,指尖微微收紧,眉眼之间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郁。
又十分钟过去了。
姜蕴宁写完了,连试卷都没有回头检查,直接放下笔。她将答题纸和草稿纸规整叠好,就那样坐直身子,随后闭上眼,面容平静,仿佛与这喧嚣尘世暂时隔绝。
这种竞赛为防止题目泄露,一般要求全体考生统一时间交卷,因为提前交卷容易引发泄题风险。
所以,姜蕴宁,接下来需要在考场发两个小时的呆。
这对她而言,实在是一种奢侈的体验。无论是重生前在德国念书或回国当地下工作者,还是重生后回归校园,这样心无旁骛、明目张胆地“浪费时间”,都是头一遭。
所有人都埋头奋笔疾书,只有她笔直地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像是在沉思,又像在休憩,格外引人注目。
监考老师注意到了。
他原本在教室前方来回缓慢踱步,看到她停笔以为她遇到了难题,走近几步一看,却顿住了脚步。
她的答题卡上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与推导步骤,笔迹清晰干净,思路分明,排布有序。
监考老师扫了几眼,发现这是试卷的最后一面,已答完整。
他眉头轻挑了一下——
这就……做完了?
他瞥了眼黑板侧上方的时钟,现在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将近两个小时。
监考老师内心十分惊讶,但也没有作声,片刻后,他悄然离开。
而姜蕴宁坐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从姜蕴宁放下笔、静静坐定的那一刻起,严书文就开始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张。他一向自信沉稳,考试时丝毫不受外界干扰。可这一回,不知怎么回事,心绪仿佛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般,原本的节奏倏然乱了。
他连最后一道题长啥样都还没来得及看,对方那边却已经放下了笔。
早前校内传得沸沸扬扬,说她做题速度极快,从不拖泥带水,基本没过考试时间的一半,就已交卷离场。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学生间“捧她”的夸张说辞,以讹传讹。
可现在亲眼所见,才明白——哪是什么夸大其词,那分明还是低估了她。这种难度的数学竞赛,三小时的考试时长,她只用了三分之一。
严书文强迫自己低头继续答题,却忍不住频频抬头。
她就坐在前右方不远处,静静靠着椅背,仿佛这场竞赛与她毫无关系,更不像一个高一学生该有的姿态。
越慌越看,越看,心里越发没底。
她到底是真的提前做完了,还是只是……在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