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祁同伟亲自指挥着七处的纪检干部,在审讯室与笔录室之间连轴转,一直忙到深夜。
这场熬夜奋战的核心任务,是固定宏远公司案主犯张宏远的笔录 ,
从夜幕降临到凌晨时分,一个晚上就密密麻麻做了五份笔录。
这并非随意增加工作量,在证据学领域,这种操作有个专业说法叫 “连续稳定的供述”。
它是办案机关为增强证据证明力特意采用的手段:通过让嫌疑人在短时间内连续、一致地供述犯罪事实,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条,让后续庭审中的证据更具说服力。
当然,这招对张宏远这类案犯还有个隐性作用 ,
很大程度上断了他们翻供的念头。
毕竟,面对同一拨熟悉案情的办案人员,
连续承认了这么多遍犯罪细节,日后再想全盘否定之前的供述,心里要迈过的坎可不是一般的高。
九成九以上的嫌疑人,都过不了这道 “反复认罪后再全盘推翻” 的心理关口,最终只能认下自己的罪行。
不过,祁同伟在部署工作时,悄悄留了一个心眼:
他特意叮嘱手下的七处干部,做笔录时只记录那些 “台前的不敏感部分”,
比如张宏远个人实施的违法行为、赃款的部分流向等。
至于案情中牵涉到幕后人员、关联利益网络的敏感内容,
祁同伟早在单独审讯时,就暗示过张宏远有意避开,不往笔录里写。
那些藏着内幕、牵扯甚广的敏感案情,没有落在任何纸质记录上,全都原原本本地录在祁同伟随身携带的录音磁带里。
他当时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谋划,就是凭着多年办案和科研养成的敏锐直觉,觉得这个案子背后的水太深,这些敏感信息暂时还是保密为好 ,
最起码,要对七处下面的普通干部瞒住,避免消息提前泄露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等到最后一份笔录整理完毕,看着张宏远在每页笔录上都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上鲜红的指印,
祁同伟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真正落了地。张宏远这份完整的供述,就像一块关键的拼图,
恰好补上了宏远公司案证据链上的最后一环,
此前所有零散的证据、证人证言,终于和主犯供述串联起来,形成了闭环。
此刻,祁同伟终于可以底气十足地在心里宣布:
宏远公司的案子,正式告破!
已经具备移送司法机关审查起诉的条件了!
回想几天前,在任命会议上他当着苏高云、郝建等人的面,夸下 “一个星期内破获宏远公司案” 的海口,
而从那天到现在,不过才过去了四天时间。
不仅完全实现了当初的诺言,还大大提前,属于超额完成任务!
这份战果让祁同伟浑身都透着一股意气风发的劲儿 ,
这可是他初涉官场、正式执掌七处后,打的第一场硬仗。
爷爷祁胜利(军阁副总)和父亲祁长胜(省委书记)平日里总跟他说 “首战即决战”,
强调第一次出手的重要性,如今自己初战告捷,无疑给往后的仕途生涯开了个再好不过的头。
祁同伟收拾好案卷材料,走在回纪委宿舍的路上,越想心里越兴奋,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他甚至恨不得立刻拨通爷爷的电话,把破案的消息当面报喜。
可低头一看手表上的时间,
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两点,这个点老人家早就休息了,他只好咬咬牙,强行摁住了打电话的冲动,把手机揣回兜里。
就在他路过纪检四号楼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六楼东侧的一个办公室里还亮着灯。
顺着灯光的位置仔细一看,那正是自己所在的七处办公楼,而且是档案室的方向。
这么晚了,到底是谁还在办公室里办公?
这份敬业劲儿,妥妥的是 “劳模” 啊!
祁同伟心里顿时生出几分好奇和赞许,忍不住改变了回宿舍的路线,顺着楼梯一步步朝着六楼走去。
走到六楼档案室门口,他轻轻探头往里一看,发现里面埋头抄写的不是七处的老同事,
竟然是白天刚分到七处的实习生侯亮平和钟小艾。
祁同伟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白天确实布置了任务,让这两个实习生过来整理、抄录宏远公司案的笔录。
可他万万没想到,都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这两个刚从大学来的年轻人,竟然还在伏案工作,连休息都顾不上。
这份超出预期的 “勤奋”,当时就让祁同伟心里涌起一阵感动,
看来自己之前可能看错人了。
他下意识地抬手,准备推门进去,好好表扬一番这两位肯吃苦的实习生,鼓励他们继续努力。
甚至,他内心里还悄悄涌现出一丝丝愧疚:
白天两人刚到七处报到时,他因为推测他俩是 “有背景的关系户”,
没做什么了解就先入为主地对俩人很是反感,觉得他们大概率是来混日子的。
可现在看来,也不是所有关系户都好吃懒做、不堪大用,像侯亮平、钟小艾这样愿意熬夜干活的 “劳模”,就值得认可。
这么想着,祁同伟的手已经搭在了档案室的门把手上,就差轻轻一推。
可就在这一瞬间,办公室里传来了侯亮平和钟小艾的对话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
先是钟小艾带着撒娇的语气,抱怨说:“这活儿也太苦了,我实在坚持不住了,咱们回去睡觉吧,明天再干不行吗?”
紧接着,侯亮平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安抚,又透着一丝急切:
“小艾,咱们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完事了。
这事儿必须今天干完,你想啊,明天那个祁同伟就从办案点回来了,到时候咱们这省事的操作,就施展不开了。”
钟小艾显然没明白侯亮平是什么意思,疑惑地问:“为什么啊?他回来跟咱们干活有什么关系?”
侯亮平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人听见,解释道:
“我早就打听好了,那个祁同伟可不是一般人,是个挺厉害的角色,据说办案特别较真。
明天他从办案点回来,肯定会时不时过来盯着咱们干活,那咱们还怎么像现在这样随意摘抄笔录啊?
要是真按规矩一板一眼整理,这堆积如山的两百多个案卷里的笔录,怕是要没日没夜再干个四五天才能完。”
顿了顿,他又得意地补充:“可现在不一样啊,趁着祁同伟不在,咱们随便糊弄一下,今天就能把所有的活儿都‘完成’,
之后这个把星期,咱们就躲在这档案室里装模作样就行 —— 你说,哪个活计更省力,这还用说吗?”
侯亮平说着,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眼珠子忽然贼兮兮地转动起来,直勾勾地盯着钟小艾。
钟小艾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脸颊微微泛红,带着几分嗔怪说:
“亮平,你这眼睛怎么又变成这样了?每次你眼睛一这样,就想做那个事情,跟永远吃不饱一样……”
侯亮平听到这话,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急切:
“小艾,咱们都一个星期没做那事儿了,我现在饿得很呢,你就让我现在吃一回,好不好?”
钟小艾一听,顿时大惊失色,慌忙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慌乱和嗔怪说:
“亮平,你怎么又说这话?!
这里可是政阁纪委的办公楼,是办案的地方,你不要命了吗?要是被人听见或者撞见,咱们俩就全完了!”
“政阁纪委办公楼怎么了?” 侯亮平却毫不在意,反而笑着凑近了些,语气轻佻又带着几分刺激的意味:
“我就喜欢在这种严肃的地方跟你做,才够刺激。”
钟小艾被他说得也有些心动,脸上的红晕更浓了,声音变得哼哼唧唧的,带着几分犹豫和撒娇:
“可…… 可这两天我大姨妈还在呢,不太方便,要不过两天…… 等我方便了再说?”
“砰!”
不等钟小艾把话说完,门外的祁同伟再也忍不住了,
之前的感动、愧疚瞬间被愤怒取代,他猛地抬起脚,一脚踢开了档案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