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奥数集训的事情总算回到了正轨。
陈山被贬为教研室的普通干部后,他先前那些折腾人的主张,
自然成了没人理会的废话,所谓“奥数选手走进中小学授课”的荒唐安排,
这几日连提都没人提了,仿佛从未有过这回事。
刘建国则成了教研室的一把手,同时还兼任着京州市教委的一把手。
短短几天,他就从那个埋头干活、默默无闻的“老黄牛”,
一跃成了整个汉东教育界炙手可热的人物。
省教委里,私下里的议论没断过:
“现在的刘建国可是真发达了,怕是连常务副主任吕兴的含权量,都未必有他高呢。”
这话不假,刘建国这些时日算是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人前显贵、众星捧月”。
往日里交集不多的老同事、久不联系的老朋友,
教研室和京州教委的大小下属,甚至连省政府其他部门的副厅领导,都排着队来拜访求见。
都是看中他京州教委主任,这个职务实打实的办事能力。
谁家不有个七大姑八大姨的小孩,有要上好学校的需求啊!
整个京州的学校资源,可全都握在他刘建国的手里呢,
想去什么实验小学、重点高中,要插什么尖子班、重点班,
他刘建国现在只要一个电话就能分分钟搞定!
可比省教委的那些看似高高在上实则没有办点办事权力的官老爷们,有用多了。
这就叫做“县官不如现管”!
来拜访的人自然不会空手,土特产、烟酒茶、时兴的糕点……
短短几天,就把他那间不算小的办公室堆得像个仓库。
搞得刘建国不得不让教研室的几个小年轻动手,从隔壁腾了间空房,
专门用来堆放这些礼品,门上还挂了把锁,透着几分隐秘。
走在路上与人打招呼,成了这几天刘建国最头痛的事。
那些以往平日里擦肩而过、连眼神都不会多交的人,
如今老远就弓着腰跑过来,满脸堆笑地问好搭话,
一口一个“刘主任”喊得热络。
更有甚者,刘建国能隐约察觉到,
有个别人是专门候在他上下班的必经之路上“装偶遇”的,
那刻意的热情,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
其实打招呼的话翻来覆去就那几句,
“刘主任辛苦了”“刘主任气色真好”“刘主任这新办公室真气派”........
可刘建国听腻了还不能露出半分不耐烦,
必须客客气气地回应,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他心里门儿清,这官场最是见风使舵,一旦让人看出半点倨傲,用不了半天,
“刘建国刚提拔就狂傲”“不成熟”“目中无人”的闲话就会传遍机关大院,
这对他刚起步的仕途来说,可是致命的隐患。
当然,能让刘建国停下脚步认真寒暄几句的,自然都是处级以上的干部。
若是连个副处级都够不上的普通干事,他大多懒得应付,
有时不过是微微点头示意,有时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径直走过。
不过,也不是所有没达到处级的普通干部都会遭到刘建国冷遇。
省教委那几个出了名的漂亮女人,就格外受优待。
遇到她们时,刘建国不仅不会无视而过,甚至会主动走过去搭几句话,
语气里带着平日少见的随和。
这些女人,以前在单位里都是被众星捧月的角色,
年轻漂亮,身边从不缺献殷勤的人,
哪里会看得上刘建国这种没权没势的“小人物”?
可现在,一个个见了他,脸上立马堆起桃花般的笑,声音甜得发腻,
把女人最温柔、最贤惠、最娇俏的一面全展示了出来,仿佛换了个人。
刘建国觉得,和这些美女们聊上几句,简直是种难得的精神享受,
比喝几杯上好的龙井还舒坦!
其中,他最喜欢搭话的是周慧慧。
周慧慧是个三十出头的少妇,离异单身,保养得极好,
看着身材娇小,实则凹凸有致,带着成熟女人特有的丰腴;
皮肤白皙,瓜子脸,五官精致,正是刘建国这种中年男人最偏爱的类型。
其实早几年,刘建国就对周慧慧有过心思,只是那时的周慧慧看他的眼神,总是冷冰冰的,
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让他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
每次在走廊里遇到,周慧慧都会先抛个媚眼,
然后用带着几分魅惑的娇声,甜甜地喊一句“刘大哥”,
配合着走路时微微颤动的身姿,看得刘建国心里也是一阵一阵地发颤,
像有小虫子在爬。
没过几天,刘建国就大笔一挥,把周慧慧从教委的行政后勤处,
直接调到了教研室,就安排在自己手下当干事,
美其名曰“加强教研室行政力量”。
他现在是教委的一号红人,这种内部调动,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简单得像玩一样。
如此一来,天天见面,自然方便多了。
省教委主任孙常山心里跟明镜似的,
刘建国背后站着省委常委张为民,这分量可就完全不同了。
他再也不能把对方当成手底下一个普通下属看待,反倒得平起平坐,甚至高看一眼。
私下的酒局上,杯盏交错间,孙常山借着酒劲,
往刘建国身边凑了凑,语气热络得像多年的兄弟:
建国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以后在公开场合,该有的规矩不能乱,咱们还是以职务相称,免得旁人说闲话。
他顿了顿,夹了口菜塞进嘴里,咽下去才继续道,
但私底下,你就喊我孙大哥,我呢,就叫你刘老弟,你看没意见吧?
刘建国心里一喜,脸上却堆着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
没问题没问题,孙大哥!以后咱们就各论各的,您这抬举,小弟可担待得起。
孙常山见他上道,脸上的笑更浓了,
伸手重重拍了拍刘建国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透着股亲近:
刘老弟啊,这就对了!
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私下里,有什么需要我这个当哥哥出面的,
别客气,随时随地吩咐!
好不好?
刘建国连忙摆手推辞,脸上带着几分拘谨:
这可使不得,孙大哥,我哪敢劳您大驾?
哎——孙常山故意板起脸,假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老弟啊,你这是把我当外人,看不上我这个老哥哥喽?
刘建国心里门儿清,对方这是在抛橄榄枝,
他刚才那番推辞不过是场面上的客套。
当下顺着话头就坡下驴,语气诚恳了几分:
孙大哥,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刘建国就算瞧不起谁,也万万不敢瞧不起您啊!
他端起酒杯,和孙常山的杯子轻轻一碰,
既然您把话说到这份上,我要是再推辞,那就显得生分了。
以后真有需要您老哥出面的事,我肯定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孙常山:但是,孙大哥,您也得答应小弟一个条件。
孙常山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
眼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笑眯眯地问:
哦?什么条件?你说说看。
以后您老哥要是有什么难处,用得着小弟的地方,也一定得跟我说!
刘建国语气斩钉截铁,
咱们哥俩,就得互相帮衬,共同进步,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孙常山心里暗暗点头,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这年头,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真心?
说到底都是利益交换。
他是省教委一把手,手里握着资源和权力,这是刘建国想要的;
而刘建国搭上了张为民的线,等于间接攀上了祁家,这背后的能量,
正是他孙常山需要的。
这种互利互惠的关系,才最牢靠,两不相欠,也两不相负。
想通这层关节,孙常山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举起酒杯:
建国啊,来,咱们哥俩走一个,就冲你这句话!
杯沿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酒气氤氲的包间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