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盲实验取得阶段性胜利,数据漂亮得让人想跳舞。正好赶上周末,林凛大手一挥,发出了热情邀请:“李维,周末别闷在实验室了!跟我回林家村老宅放松一下,让你体验体验什么叫‘真正的烟火气’!”
对从小在加州阳光、沙滩、规整街区里长大的李维(Levi)来说,这趟旅程,简直是一场沉浸式、全感官的“中华田园生活冒险”,每一步都充满了“惊喜”(或者说“惊吓”)。
旅程从省城汽车站开始。李维看着眼前这辆看起来饱经风霜、车身上贴着各种花花绿绿广告的闽运专线大巴,眨了眨眼,这跟他印象中那种灰狗巴士不太一样。上车后,车厢里混合着汗水、橘子皮、还有某种辛辣零食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音响里放着音量巨大的、旋律激昂的闽剧唱段。李维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肩包。
车子启动,开出城区,驶上蜿蜒的山脉公路。风景是极美的,奔腾的闽江、绿色的山林、通往闽江支流的乌龙江沿岸白色的鹭鸟……但李维的心脏也渐渐提到了嗓子眼。这司机开车,怎么说呢,充满了“写意风格”——超车时果断得让人心跳漏拍,会车时惊险得仿佛电影特技,遇到横穿马路的老乡和家禽,又能以一个精准的急刹化险为夷。李维的手死死抓着前排座椅的扶手,指关节都发白了,嘴里不时发出低低的惊呼:“oh… wow… Jesus!(哦……哇……天哪!)”
经过近一个多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镇上的车站。还没等李维缓过神,林凛就领着他走向一排“突突”作响的、三轮摩托车改造的“出租车”。
“我们换这个,进村路窄,这个方便。”林凛熟练地拉开帆布车门。
李维看着这个简陋却充满生命力的交通工具,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钻了进去。车内空间狭小,座椅是硬邦邦的塑料皮,发动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车子开动起来,风呼呼地从没有玻璃的窗口灌进来,路面的每一个小坑洼都会清晰地传递给乘客的尾椎骨。
路两边是稻田、鱼塘、散养的鸡鸭,还有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白鹅,迈着八字步,傲慢地横穿马路,司机不得不猛按喇叭,那鹅还梗着脖子“嘎嘎”叫,仿佛在抗议。
李维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充满野趣生机的一幕幕,感觉像走进了一部生动的纪录片。他之前的紧张渐渐被新奇取代,忍不住拿出手机偷偷拍照,嘴里嘀咕着:“this is insane… but kind of cool!(这太疯狂了……但有点酷!)”
三轮车“突突突”地停在林家村口的百年大榕树下。早就收到消息的小弟林埥(那个机灵又调皮的小子)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来,用带着浓重闽都口音、调子起伏很大的普通话大喊:“依凛姐!你们到啦!李维哥!这边!这边!”
“李维哥?”李维愣了一下,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这是在叫自己,赶紧挤出一个有点僵硬的微笑,用他练习过的、略显生硬的中文说:“你好,林埥。” 他心想,这孩子的普通话,调子怎么像唱歌一样?
然而,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走进熟悉的林家老宅二进院子,热情的问候像潮水般涌来,但听在李维耳朵里,很大一部分成了需要解码的“加密信息”。
依嫲郑美娇 迈着小脚迎上来,心疼地看着李维(觉得孩子坐车辛苦了),用软软的、口音极重的话问:“依维啊(拉长音),坐按久(这么久)车,会晕否(会不会晕车)?快滴(快点)入来歇一下!”
李维:“???”(完全没听懂“按久”、“晕否”、“快滴”是啥意思,只能捕捉到“依维”、“车”、“入来”几个词,一脸茫然地看向林凛。)
林凛赶紧翻译:“依嫲问你坐这么长时间车,晕不晕车,让你快进屋休息。”
李维恍然大悟,赶紧对依嫲露出一个灿烂但略显笨拙的笑容,用中文说:“谢谢!不晕车!很好!”(语法简单,但心意真诚。)
林丕邺大叔(那个有恐女症但手艺极好的大叔)端着刚沏好的热茶过来,热情地招呼:“李维,来,食茶!食茶!这茶‘丫贡’{丫贡(贡拼音拼不出来的方言谐音),非常烫!},小心啊!”
李维:“???”(“食茶”听懂了一半,大概是喝茶,但“丫贡”是啥?他疑惑地看看茶,又看看林丕邺,不敢接。)
林凛忍着笑解释:“依邺叔让你喝茶,茶很烫,小心点。”
李维这才接过茶杯,小心翼翼地吹着气,连声说:“谢谢!谢谢大叔!”
整个下午,李维就像林凛的“大型挂件”,走到哪跟到哪!林凛则化身成了“全天候同声传译官”。爷爷奶奶、叔叔伯伯、邻居过来打招呼,用的都是带着浓浓乡音的普通话或直接是闽都话,李维基本处于“听天书”状态,只能靠捕捉关键词和观察对方表情,然后求助般地看向林凛。
林凛就不停地在他耳边小声快速翻译:
“三叔公问你路上顺不顺利。”
“隔壁依婆夸你长得精神。”
“小姑让你尝尝这个自家做的糯米糕。”
……
李维呢...就不断地重复着以下几个动作:露出礼貌的微笑 -> 迷茫地看向林凛 -> 得到翻译后恍然大悟 -> 用他有限的、带着洋腔的中文词汇回应:“谢谢!” “很好!” “好吃!” 场面一度非常像某种慢速的、卡顿的跨文化交流现场喜剧。
在老宅安顿下来后,李维那颗充满科研探索精神的心,很快就锁定了新的“研究对象”——那就是香气弥漫、人影攒动的厨房。这里,与他熟悉的、充满不锈钢仪器和标准化操作流程的实验室相比,简直是另一个次元!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和即兴的艺术家气息,对他而言,既新奇又……略带一点“危险性”。
好奇心最终战胜了羞涩,李维鼓起勇气,跟着林凛溜达到厨房门口,想看看香味的来源。
李维小心翼翼地蹭到厨房门口,探进半个脑袋,然后,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让他瞬间进入了“高度警戒”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