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哥，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被迫回到小区门口的周默，看到了沈重的车，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一开口就开启了“问题模式”。“有什么事儿你直接给我打个电话就行，还亲自跑一趟干嘛？”
“小默，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不会谨慎到亲自来找你的！”沈重面色凝重的说道。“我问了上官敏儿，她说你回老家了，但没有请假，我估计着你今天晚上应该能回来。”
“唉，你直接打电话给我啊。”周默满不在乎的说道。
“很多事情我现在不确定，也不敢打电话。”沈重的解释，越解释越糊涂。“走吧，有些事情在这里谈也不方便，我带你去个地方。”
沈重说完，直接启动了车，而且速度很快。半个小时后，车停在了城外的一个池塘边。
“小默，把手机关机，扔在车上！”沈重解开安全带的同时，直接把自己的手机和蓝牙耳机一起放在了操控台上。
一路上两个人几乎是零交流，现在沈重又让他把手机关机扔在车上，周默瞬间感觉到了云里雾里。不过，他并没有任何质疑，直接轻装上阵，把手机关机扔在了座位上。
“小默，我今天跟你说的话，我希望你能守口如瓶。”两人沿着池塘边并肩步行了大概200多米之后，沈重才郑重其事的开口。
“重哥，你说吧！”周默点了点头。“我虽然是做传媒的，但也知道分寸。”
“我先告诉你一个消息，尚坤的哥哥，也就是我们省的前一方大员，周乾，死了！”沈重一开口就是“重大消息”。“不过，这件事儿暂时还没有公开。因为省委现在的人意见不统一，所以干脆就暂时隐瞒了下来。”
“啊？尚乾死了？”周默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我记得他才五十多岁啊！不会是突发了什么疾病吧。”
“我要说他是自杀的，你相信吗？”沈重短短的一句话说完，目光投向了周默。
“自杀？”周默又是一愣，今天沈重带给他的消息，一个比一个让人意外啊。“重哥，他为什么自杀？不会是想一个人把事儿都扛下来吧？要是这样的话，那他要保护的人，级别真不一定小了。”
“他自杀到底是想要保护谁，现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他弟弟他一定是要保护的。”沈重叹了口气。“小默，这件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接近十个小时了，但消息去仅限内部知道。我也是赶巧了陪着市里的领导去省城，才有机会知道这个消息的。”
“重哥，消息为什么密而不发？”周默现在脑子里的疑问一个个的叠加在了一起，实在理不清头绪。
“这就是我冒着被处分的危险也要提前告诉你的原因，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沈重站定了脚步，没有再继续往前走。“现在省里对于尚乾的自杀有两个不同的观点。一方认为他是畏罪自杀，应该及时通报，给公众一个真相。还有一种声音认为，人死债消。而且尚乾原来是本身的一方大员，现在要是以畏罪自杀的方式来通报，会影响本身的政治形象。”
“呵呵，重哥，所谓的整治形象想用隐瞒的方式获得，简直是痴人说梦。”周默冷笑了一声。
“这个道理咱们都懂，但省里的某些领导看中的不是这些，是脸面。”沈重点了点头。“我觉得很有可能最后的结果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尚乾的死变成了维护脸面的工具，那尚坤呢？不会连尚坤的通缉令都取消了吧？”周默不无担心的说道。“重哥，尚乾已经自杀了，那追不追究他的过往，这都有待商榷。要是连尚坤因此都能获得赦免的话，我理解不了。”
“理解不了能怎么样？小默，以前咱们聊天的时候说过，这个世界上不光有规则，在规则之上，还有法则。”沈重似乎早就想到了周默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的反应。所以，周默的话刚说完，他马上开口解释道。“当然，我们不能忽视一个问题，不管是规则和法则，有破坏者就有执行者。但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制造者，或者制造者允许破坏法则的一些人。”
“重哥，那你今天晚上找我是为了什么？”周默的心里现在用五味杂陈都不足以形容。想问的问题很多，可真正要开口问的时候，才发现即使得到了答案，如果不是自己想要的，自己也无能为力。
“这件事情我得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沈重直言不讳的说道。“小默，咱们之间也算是朋友了，我以朋友的身份跟你说这个事儿，我相信你也不会说出去。”
“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定以什么方式来宣布尚乾的死讯，不过我觉得他们最终不会实话实话，说尚乾是畏罪自杀的。”沈重继续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不过，好事不可能都让一个人占了，尚乾的事情一旦妥协了，尚坤的通缉不但不能取消，还要让它办成督办案件。”
“如果能有这样的结果，那就算谢天谢地了！”周默点了点头。“重哥，我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至于什么政治形象，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现在想的就是，早点把那个阴魂不散的尚坤抓住。我没什么大的志向，只想安安稳稳的做一个小记者而已。”
“我倒有个想法，小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试！”听到周默的话，沈重突然灵机一动，激动的说道。
“这件事情需要我做什么吗？”周默感觉到莫名其妙，都已经上升到省里了，自己这个段位还能能做什么？要不是沈重私下透露给他，他连吃瓜群众都没有资格做。
“你听听我的想法啊，我也是临时想到的！如果你认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咱们一起研究。”沈重一边想，一边说道。“尚乾的死讯不可能一直这么瞒着不报。现在省里那些希望如实报道的人，巴不得明天一早就发不出去。另一部分以政治形象为借口阻挠的人也只是想换个方式对外宣布而已。”
“你的意思是……？他们现在其实都着急宣布尚乾的死讯，但就是因为没有达成统一，才僵持在那呗！”周默试探着猜测了一下。
“呵呵，我说什么来着。小默，你果然是一点就透啊！”沈重呵呵一笑，拍了拍周默的肩膀。“咱们边走边聊。等会儿聊完了，咱们一起去宵夜。”
两人在池塘边慢悠悠的走了半个多小时，周默终于在提出了几次异议之后，意见和沈重达成了一致。两人才不急不缓的离开了这个人迹罕见的池塘边。
“小默，这件事情对你来说，或许有些不公平，但我没办法！”上车以后，沈重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不过，这个事情还在两可之间。如果操作好了，对你来说有益无害。”
“我心里有数，重哥，侯然然家里那边就麻烦你了！”桌坐在副驾驶上的周默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班，李瑶以为周默会按照原计划，和她一起去探访侯然然和她的家人，没想到周默直接扔下众人，去了李旭东的办公室。
“师父，咱们什么时候走？”等了足足半个小时，李瑶终于在她爸爸的门口儿堵住了周默。
“哦，我忘了告诉你了，我一会儿要去趟省城。”周默轻轻的把李瑶往旁边“挪动”了一下。“一会儿你去找沈队长，他替我去侯然然家。”
“什么情况？”李瑶发现周默根本就没有回办公室的意思，直接走向了电梯，忍不住跟在后面追问了起来。“师父，你怎么突然要去省城啊？你不会又把我甩了，然后带着上官敏儿去吧？”
“你老是惦记敏儿干什么？我这次去省城谁也不带。”周默回头瞪了一眼李瑶。“我今天去省城也是临时决定的。交给你的任务别马虎了啊，等会儿你直接去找沈队长就行。”
“师父，你去省城怎么走啊？要不你开着我的车去吧！”李瑶吐了吐舌头，才满怀“诚意”的要让周默开着他的车离开。
“不用，我刚刚和李台长申请了，我开单位的车去！”周默摆了摆手。“对了，一会儿你告诉雪妮姐一声，如果下午四点之前回不来，我的班儿让她亲自盯一下，暂定按照原节目单执行。如果有其他的变化，我随时联系她！”
说完之后，周默没有再犹豫，上了电梯下楼。找到那辆好久没有开过的商务车，把新闻采访的通行证往前挡风玻璃上一放，直奔省城。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周默开的并不快。他在大脑里把昨天晚上和沈重商量好的计划又重新梳理了一遍，还腾出空闲给周瑞打了个电话，问了下家里盖房子的进度。
听说地基已经打完了，他本想给周瑞再转点钱，怎耐囊中羞涩，浑身上下剩了不到两万块钱。只能象征性的感谢了一番，继续赶路。
到达省城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看看时间，周默决定先去喂喂自己的肚子，然后再去看守所。
“在爱的纯净世界，你是我的唯一，我唯一爱的就是你……”一顿快餐吃完，还没等他回到车上，沈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重哥！”周默一手拉开车门，一手滑动了接听键。
“到省城了吧？”沈重的声音传来。“我和李瑶已经从侯然然家里出来了。”
“我刚吃完饭，已经准备去看守所了！”周默坐进车里，没有着急启动。“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变化？”
“放心吧，现在侯然然一家人对你是感恩戴德啊。本来以为还需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我和李瑶把你要离婚，需要他们站出来为赔偿的事情作证时，他们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沈重兴奋的说道。“你回来之后有时间的话，亲自去人家表示一下感谢吧。”
“嗯，那是必然的！”周默应承道。“重哥，侯然然现在的身体状态怎么样？这段时间我也没关注她，恢复状况怎么样？有没有能站起来的希望？”
“这个问题等你去了他们家自己问吧！”沈重嘿嘿一笑，卖了个关子。“对了，我给你打电话有个很重要的情况。你不要去看守所了，尚乾的尸体在省医院解剖呢。”
“我直接去省医院？”周默问道。
“不用！这个事儿说到底还是省委的那帮人在争来争去，你直接去省委大院。我刚刚跟省委的纪委杜书记打完招呼了。你到门口之后给我发个微信，然后直接去找省委的朱书记。他们一会要开会，你赶在会议上出现。到时候杜书记会帮你说话。”沈重的语速不快，生怕周默记不住或者记错了一样。
“嗯，那……不需要去看守所和省医院了吗？”周默应了一句，随即问道。
“不是不去，而是把顺序改一下！”沈重模棱两可的解释了一句。“到时候杜书记自然会安排。”
“行，我知道了！”周默挂电话之前，毫不犹疑的答应道。实际上他心里很清楚，在处理尚坤这件事儿上，他曾经那左楠当成了棋子。现在处理尚乾的事情，自己又何尝不是高层博弈的棋子呢？
遗憾的是，即便自己变成了棋子，还得迫不及待，很开心的去做这个棋子。只有做好了这个棋子，才能让尚坤无处遁形，让背后想保护尚坤的那些人无言以对。
连做一个棋子都能如此前赴后继，周默觉得自己多多少少有些悲哀。去争取这样的悲哀自然是有更加吸引他的目的。沈重昨晚说过，规则也好，法则也好，制定者以及制定者身边的人是享有特权的。
遵守这座水泥森林的法则实际上是给像他一样在底层挣扎的人制定的，可以保护他，也可以摧毁他。
想到这，周默不再犹豫。从停车场出来，打开导航，直奔省委大院儿。
“站住！哪个单位的，你要找谁？”省委大院门口儿，门卫拦住了周默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