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千雪借钱的事情，周默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他真的很难把恋爱中的那个露着两颗小虎牙，一笑两个小酒窝的女孩和她联系在一起。
思前想后，周默决定还是先从刘思群那里了解一下比较好。他现在宁愿相信那个工于心计的女人，都不敢相信这个睡在自己身边的女人，生活还真是讽刺。
这件事情并没有到影响到他在工作上的安排。这次出差的目的地的确是他的老家，再具体点，他们这次出差的目的地可以精确到他的大伯周大壮居住的小区。
这个小区应该是6年前，或者7年前建的，周默记得当时他刚刚上大学。40多栋楼的小区，在一个小小乡镇中，自然属于“庞然大物”了。如果不是林业局出资，这棚户区真的很难在短时间内建成。
没错，这个小区大部分的人都是林业局下属林场的职工，或者家属。周默的大伯周大壮之所以能在小区里花几万块钱就买到平价房，是因为周可的公公婆婆一家都是林场职工。
小区建成的前几年，虽然房价很低，但在这个小小的乡镇，却也是“天花板”的存在。毕竟涉及到居民基本生活需求的水、电、供暖等业务都是由林业局负责的。这一点，曾经羡煞旁人，也让这个小区的居民走在街上都有与生俱来的“荣誉感”。
问题出现在两年前，林业局将小区的供水供电移交给地方政府后，把小区的供暖单独承包给了一个国企供热公司，而这家国企的供热公司，转手又给了一家刚刚成立的民营供热公司。
自从这家叫“唯利”的供热公司接管了这个小区的供热两年以来，这个曾经以“服务到位”着称的小区就再也享受过温暖的冬天。
小区的居民自然不愿意了，和供热公司吵闹，去镇政府反映情况，甚至到县城去上访。结果，居民越闹，家里越冷。
这一次接到爆料的媒体有多少，周默不知道，但绝对不止他们一家。这一次接到爆料后，有多少媒体派出了人，周默也不知道，但同样不止他们一家。
网络自媒体上关于“唯利供热”的话题比比皆是，却一直没有冲上热搜，问题出在哪，行内人自然都明白怎么回事儿。
有了严峻的加入，周默轻松了很多，至少在高速上的时候，他不用充当司机的角色。舒舒服服的坐在后排座儿，思考起了“媳妇儿借钱”的事儿来。
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一个电话打给了刘思群。
“小默，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接到周默的电话，刘思群刻意表现出了意外的样子。
“噢，这不好长时间没联系你了嘛。问问你最近怎么样？”周默思索再三，并没有直接问她佟千雪借钱的事情。
“我还能怎么样？孤家寡人一个，拼了命的给自己攒棺材本儿呗。”刘思群哈哈一笑。“小默，你打电话给我，不会只是问候一下吧？”
“那你觉得我找你什么事儿呢？”周默有一种预感，孟晓萱能够看到刘思群的聊天记录，发现佟千雪借钱，是刘思群有意而为之。
“你找我什么事儿我哪知道啊？”刘思群非常不喜欢周默这种“吊儿郎当”的口气。“要是没事儿，我挂了啊！”
“那好！不打扰你了！”周默觉得刘思群如果是有意为之的话，那自己就要重新考虑这件事儿了。“拜拜！”
周默果断的挂了电话，让前排的严峻和党立鸽都感到莫名其妙。他们从来没见过周默如此无聊，不到一分钟的通话，还都是打哑谜一样的废话。
剩下的一个多小时车程，周默把“家事儿”暂时压在了心底，拿着整理出来的资料把这次采访的事件儿跟严峻和党立鸽交代了一番。
“默哥，这种民生事件特别受关注。”周默说完以后，党立鸽点了点头。“不过，默哥，这么多人爆料，咱们到了地方之后，咱们先采访谁啊？”
“鸽子，这种群众里面找真理的事情，严峻应该更有发言权。”周默顺手拿起矿泉水，拧开盖喝了一口，算是润了润嗓子。“严峻，这次采访不限时间，不限节目，不限题材。咱们可以随时连线直播间。说说你的想法。”
“我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啊？”严峻开着车，很认真的说道。“默哥，刚刚你也说了，这次爆料，基本算是“资源共享”了。每个媒体的观点都不一样，但总结起来无法三种。一种是当地职能部门不作为，另一种是当地居民不知足，最后一种，就是把矛头对准供热公司。”
“那你觉得，咱们应该保持哪种观点呢？”周默满意的点了点头，看起来严峻跟着邢泽确实学得很认真。
“默哥，峻哥，反正不能是当地居民不知足就是了！”正义感爆棚的党立鸽忍不住说道。“最引人注意的，那肯定是当地职能部门不作为。”
“我觉得这三种观点基本上涵盖了所有媒体的观点。”严峻点了点头，默认了党立鸽的观点。“鸽子说得对，现在一说到职能部门不作为，不管真假，那指定是热门话题。咱们知道，其他媒体也知道。所以，我觉得咱们不能盲目的跟风。”
“峻哥的意思是，把矛头对准供热公司？”党立鸽再次抢答道。
“也不算吧。”严峻语速不快，显然是边思考边发言的。“默哥，我的意思，在那么多同行都聚到一个小镇子上的时候，咱们最好不以记者的身份出现。”
“这个想法不错！”周默再一次点了点头。“严峻，搞侦察你是专业的，说说你的想法。然后咱们制定一个计划。”
“没错，默哥。”严峻肯定的说道。“我的意思就是要搞化妆侦察，然后咱们直接以“偷录”的形式直播。这样的话，不光形式上新颖，最重要的是，咱们跟当地居民打成一片的情况下，可能会了解到别的媒体采访不到的内幕消息。”
“这个办法不错！”周默看了看窗外，商务车已经行使在普通公路上，距离目的地也不过半小时的车程了。“严峻，前面有个小镇子，咱们歇歇脚。顺便商量一下计划。如果需要道具，比如说我们的服装，咱们在前面小镇子直接就采购了。”
“默哥，你对地理环境这么熟吗？”党立鸽正盯操作台上的那个导航。“连前面还有个小镇子都知道？”
“我当然熟了！”周默一笑。“你们还不知道吧？这次咱们的目的地，就是我长大的地方。”
“啊？默哥，你怎么不早说啊？”严峻高兴的说道。“我刚刚还在想，要不要在当地找一个向导呢。你要这么说，我觉得我可能想多了。”
“这不就变成咱们的优势了吗？”党立鸽先是一惊，继而开心的说道。“默哥，到了你的地盘儿，咱们比其他同行可就熟悉多了啊！”
“这是咱们的优势，其实也是咱们的劣势。”周默无奈的摇了摇头。“很多人认识我，我要是跟你们一起搞什么化妆侦察是不可能了。”
“那就不化妆呗。”严峻有丰富的侦察经验，所以很自然的做出了安排。“我们和鸽子已普通人的身份接近小区那些居民，默哥就直接以记者的身份出现。你负责扰乱同行的视线，我和鸽子负责找别人看不到的暗点。”
“好，前面左转！”周默点了点头。“到小镇子里，咱们找个地方吃点饭，然后具体的做下准备。”
原本中午就能回到周默的家乡，却一直等到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商务车才缓缓的到达了终点。不过，车上只有周默一个人，严峻和鸽子留在了之前他们“密谋”的小镇上。
周默并没有开车回家，毕竟他现在要以一个记者的身份和爆料者联系。于是随便在镇上找了个小旅馆，安排好了房间之后，把车扔在路边，步行者走在熟悉的小镇街道上。
繁星捧月，寒风笑冬。昏暗的路灯足以让他在回忆里找到熟悉的角落。一个只有四张小桌的冰花煎饺店就藏在那里，和周默小时候的记忆一模一样，20多年来，没有任何的改变。
“不好意思，今天我们不营业！”周默刚刚推门而入，50多岁便满头白发的老板挡住了他的脚步。
“打包可以吗？”周默说话的工夫，目光扫向不大的小店里。
冰花煎饺店里胖胖的老板娘此刻正坐一个小桌前面朝周默进门的方向。桌子的侧面不远处，架着一台录像机，电视台用的那种很专业的那种。背对着店门口，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周默感到眼熟。
“今天不营业，有事儿！打包也不行。”周默正在愣神儿的时候，老板无情的边说，边往外推他。
“小默？”背对着店门口的身影听到他和店老板的对话，双双转过来了头。
“刘思群？”周默被店老板推得差点摔倒，用手扶了下门槛，才堪堪站住。“不好意思，遇到个熟人。”
周默终于找到了借口留在这里，趁着店老板不注意，直接闪身又进入了小店里。
“张老板，这是我同学！”说话的时候，刘思群已经站了起来，向店老板和老板娘解释道。
“哦，刘记者在我们这个小地方还有同学啊？”张老板不再赶周默离开，慢慢的走回了老板娘的身边。问刘思群的同时，眼睛不断的打量着周默。“小伙子，我看着你眼熟，你家是哪的？”
“白头村的！”周默微微一笑，向着老板和老板娘点了点头。“我叫周默！”
“你是……？周二壮家的大小子？周默自报家门后，张老板和老板娘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
“张叔，好几年没吃到你家的冰花煎饺了。”周默微笑，算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思群，你们这是采访呢？”
“小默，你老家真是这里的啊？”刘思群显然没想到偶遇周默，居然还是在周默的老家。“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也是来这采访的呢？”
“女人啊，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周默轻轻的拍了拍刘思群的肩膀。“我真是来这采访的。”
“啊？你也是要来采访张老板的吗？”刘思群感觉自己的思路有些跟不上了。
“不不不，我来这，真的是为了吃饭！”周默摇了摇头。“张叔，既然你忙，那我明天再来！”
“小周，你也是记者啊？”老板娘兴奋的“喊”道。“那太好了，我们这不是请刘记者来帮我曝光呢吗。小周，我家这不前几年在林场小区买的房子嘛……”
“张婶，这个事儿您跟刘记者他们说就行了！”周默直接打断了老板娘的话。在他们这个行业里，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同行之间，哪怕是同一个时间，是不会相互抢爆料人的。
“小马，你和老王在这采访吧，我和我老同学出去走走！”刘思群见状，直接拉着周默往外走，走之前，嘱咐了一下摄像师和刚刚坐在她旁边的同事。
“张叔，张婶，我明天再过来吃冰花煎饺啊！”周默被刘思群拉着往外走，忙不迭的说了一句。
冰花煎饺是吃不成了，不过，这难不倒周默。这是他长大的地方，一顿饭自然难不倒他。十分钟后，刘思群跟着他走进了一家面馆。
面馆的老板没有那么忙，至少没有因为接受采访而停止营业。两碗带有本地特色的打卤面很快摆在了餐桌上。
“小默，你真是来采访的吗？怎么就你一个人？”看着正在和打卤面“战斗”的周默，刘思群忍不住问道。
“我还真是回来采访的。只不过刚到镇上，还没来得及和爆料人联系呢。”周默说得倒是实话，只不过没提严峻和鸽子的存在。“还是你们快啊，我这刚来，你们的采访都快做完了。”
“哪有那么快啊？七八个爆料人呢。今天这才第一个。”刘思群说着，也开始搅拌眼前的打卤面。“对了，小默，你住在哪？你家真是 这个镇子上的吗？”
“我家不在这个镇子上，而是在村子里。就我妈一个人在家，这么晚了，我就随便找了个小旅馆住下了。”周默不紧不慢的咽下嘴里的面条。“你们呢？你们住在哪了？”
“鑫旺旅店！”说话之前，刘思群把包里的名片拿出来看了看。与其说是说出来的，用“念出来”应该更恰当一些。
“那么巧啊！我也住在那！”周默看了看刘思群。“太好了，今晚上这顿面条我请了。记得明天的早餐回请我啊！”
“不至于吧？小默，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抠了？”刘思群要不是心疼面条，真想把眼前的这碗面直接扣在周默的头上。
“没办法啊！不是穷嘛！”在冰花煎饺店里遇到刘思群的那一刻，周默就已经决定了，佟千雪借钱的事情，他要面对面的问一问刘思群。“思群，我家千雪问你借钱了吧？”
“我就知道你会问我的！”刘思群得意的一笑，“一会吃完，咱们回去之后再说，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