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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血肉熔炉”那令人作呕的活体建筑中杀出,先遣队沿着那条意外发现的紧急撤离通道一路狂奔。通道并非由血肉构成,而是粗糙开凿的岩壁,布满了灰尘和蛛网,显然年代久远,很可能是黑蛇组织利用旧时代设施改造而成的秘密通道。这让他们暂时摆脱了身后可能存在的追兵,但也意味着他们彻底偏离了原定的撤离路线,深入到了未知区域。

通道一路向上,坡度陡峭。队员们顾不上疲惫和伤势,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支撑着。房尘虽然精神力受创,气息不稳,但依旧走在队伍最前方,用残存的精神力探路,避免遭遇新的埋伏。伊莎贝拉将最后几支通用治疗药剂分发给伤势较重的石壁和雷豹,自己则依靠着“生命编织者”的能力缓慢恢复着消耗过度的生命力。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以及……相对清新的空气?虽然依旧混杂着末世特有的尘埃和辐射尘的味道,但至少没有了那令人窒息的腐化恶臭。

“快到出口了!”柳芸从前方传回消息,声音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队伍加快脚步,冲出通道出口的瞬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适应着久违的、虽然依旧昏黄但比地下明亮许多的天光。他们出现在一个半坍塌的、似乎是旧时代地铁通风井的顶部,四周是一片更加破败、死寂的城市废墟。残破的高楼如同巨人的墓碑,无声地矗立在灰蒙蒙的天幕下,街道上堆满了瓦砾和废弃的车辆,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不明生物的嘶吼,更添荒凉。

“定位我们的位置。”房尘沉声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沈冰立刻操作终端,片刻后汇报:“首领,我们位于原定撤离点西北方向约十五公里处,已经深入腐烂荒原腹地,但……这里似乎是旧城废墟区,黑蛇的直接控制力可能相对薄弱,但也更加危险,盘踞着大量野生变异体和……其他未知威胁。”

维罗妮卡迅速观察四周环境,指向一栋相对完整、视野开阔的高层建筑:“我们需要一个临时据点休整、处理伤势、补充体力,那栋楼看起来易守难攻。”

没有更好的选择,队伍立刻向着那栋大楼移动。沿途果然遭遇了几波游荡的变异生物,但强度远不如黑蛇培育的那些怪物,被心情郁结、急需发泄的雷豹和白夜等人迅速清理。

大楼内部同样破败,到处都是倒塌的墙体和生活垃圾的残骸。他们选择在中间楼层的一个相对坚固、拥有多个出口的办公区域建立了临时据点。石壁和雷豹负责堵住主要入口并警戒,白夜和柳芸则迅速清理了楼层内的潜在威胁。凌萱选择了对面一栋稍矮建筑的楼顶,建立起狙击阵地,俯瞰四周。蕾娜则在房间角落盘膝坐下,尝试沟通微弱的自然能量,驱散体内残余的腐化气息。

伊莎贝拉立刻开始为伤员进行更细致的处理,尤其是房尘。她将手轻轻按在房尘的额头,柔和的绿光涌入,试图温养他受损的精神本源。“首领,您的精神力透支严重,还有那股暗红能量的侵蚀残留,需要静养,不能再轻易动用大规模念动力了。”她担忧地说道。

房尘点了点头,闭上眼,感受着伊莎贝拉生命能量的滋养,同时内视自身。系统在关键时刻激发的法则之力似乎消耗巨大,此刻也陷入了沉寂,需要时间恢复。他知道,伊莎贝拉说得对,在状态恢复之前,必须更加谨慎。

沈冰和维罗妮卡则开始清点剩余的物资。弹药消耗过半,能量电池所剩无几,食物和饮水也支撑不了几天。情况不容乐观。

“必须尽快找到办法与圣地取得稳定联系,或者找到新的补给来源,否则我们撑不了多久。”维罗妮卡冷静地分析道。

就在这时,负责在楼层内搜查的柳芸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首领,这层楼最里面的房间……有情况。似乎有人生活的痕迹,而且……非常近期。”

所有人都警惕起来。在这片深入敌后的废墟中,任何活人都可能是敌人。

房尘示意大家保持安静,在白夜和柳芸的护卫下,小心翼翼地走向那个房间。房门被杂物从里面堵住,但显然无法阻挡他们。柳芸用匕首悄无声息地拨开障碍,轻轻推开了门。

房间内相对整洁,与外面的破败形成鲜明对比。角落里铺着简陋但干净的被褥,一个用废弃家具搭成的架子上摆放着一些空罐头盒和用塑料瓶盛放的清水。窗口被厚重的破布遮挡,只留下一道缝隙用于观察。一个身影正蜷缩在房间最里面的角落,手中紧紧握着一把磨尖了的钢筋,瑟瑟发抖,警惕而又恐惧地看着闯入的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女人。

看起来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脸上带着污渍和长期的营养不良造成的憔悴,但依旧能看出她原本姣好的容貌和温婉的气质。她的眼睛很大,此刻充满了惊恐与绝望,如同受惊的鹿。她穿着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时代运动服,身形消瘦,却依然保持着一种……属于文明时代的、邻家阿姨般的亲和感,尽管这份亲和此刻被巨大的恐惧所掩盖。

“别……别过来!”她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手中的钢筋对准了房尘等人。

房尘抬起手,示意身后的白夜和柳芸停下。他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个女人,精神力虽然受损,但基本的感知还在。他能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只是一个普通的、在末世中艰难求生的幸存者。她的恐惧是真实的,不似作伪。

“我们不是黑蛇的人。”房尘开口,声音刻意放得平和了一些,“只是路过这里的幸存者,需要地方休整。”

女人眼中的恐惧并未减少,但多了一丝惊疑不定。她仔细打量着房尘和他身后明显战力强悍、装备精良的队员们,尤其是看到伊莎贝拉身上散发着的温和生命能量时,她的戒备似乎松动了一丝。

“你……你们真的不是那些穿黑衣服的魔鬼?”她怯生生地问。

“我们刚刚从他们的一个巢穴里杀出来。”雷豹粗声粗气地插嘴道,他身上的伤和浓烈的血腥味似乎更有说服力。

女人看着雷豹那狰狞的伤口和众人疲惫却锐利的眼神,又看了看气质沉稳、不像恶徒的房尘,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些,手中的钢筋也垂了下来,但依旧没有完全放下戒备。

“我……我叫孟艳。”她小声说道,“一直……一直躲在这里。”

房尘让伊莎贝拉拿出一点干净的饮水和食物递给孟艳。看到食物,孟艳的眼睛亮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去,小口小口地、却极其迅速地吃了起来,显然饿坏了。

趁着孟艳吃东西的功夫,房尘简单询问了一下她的情况。

孟艳原本是这片城区的一名普通小学教师,末世降临时,丈夫死于最初的混乱,她带着年仅八岁的儿子侥幸躲过了最初的劫难,在这片废墟中挣扎求生。她依靠着对地形的熟悉和极度的谨慎,一次次躲过了变异体和掠夺者的威胁,艰难地活了下来。然而,大约半年前,黑蛇组织的势力扩张到了这片区域,她的儿子在一次外出寻找食物时,被黑蛇的巡逻队抓走了,生死不明。她自己也差点被抓,侥幸逃脱后,就一直躲藏在这栋相对隐蔽的大楼里,靠着之前积攒的一点物资和偶尔冒险外出搜集的残羹冷炙苟延残喘。

说到被抓走的儿子,孟艳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那是一个母亲最深切的痛苦与无助。

听着她的讲述,先遣队的成员们,即便是最冷硬的维罗妮卡和凌萱,眼神也微微动容。末世之下,这样的悲剧每天都在上演。

“你知道抓走你儿子的黑蛇据点在哪里吗?”房尘问道。

孟艳摇了摇头,泪水涟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她指向东南方,正是腐烂荒原更深处的方向。“我……我试过想去找,但我太没用了……根本不敢离开太远……”

她的遭遇令人同情,但房尘更在意的是她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对这片区域了解多少。

“孟女士,你对这片废墟熟悉吗?知不知道哪里可能找到干净的水源、食物,或者……一些还能用的药品、电池之类的东西?”房尘问道。

孟艳擦了擦眼泪,努力回忆着:“水……我知道几个地方有收集雨水的地窖,应该还算干净。食物……很难找了,大部分都被搜刮光了,或者被变异体占据了。药品……我记得几个街区外,好像有一家小诊所,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剩下的……电池……就不太清楚了。”

她提供的信息虽然有限,但至少指明了一些可能的方向。对于补给匮乏的先遣队来说,弥足珍贵。

房尘沉吟片刻。孟艳是一个普通的幸存者,带着她无疑是个拖累。但抛弃她,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废墟中,无异于让她自生自灭。而且,她对本地地形的熟悉,或许在特定情况下能起到作用。

“孟女士,”房尘看着她,语气认真,“我们正在执行一项危险的任务,目标是摧毁抓走你儿子的黑蛇组织。我们的补给不足,需要尽快找到资源。如果你愿意,可以暂时跟着我们,为我们指引你知道的安全路径和资源点。作为回报,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并且……如果可能,在行动中留意你儿子的下落。”

这是一个选择,给了孟艳一丝希望,但也将她拖入了更大的危险之中。

孟艳愣住了,看着房尘,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气息彪悍的队员,眼中充满了挣扎。跟着他们,意味着要离开这个相对安全的藏身点,直面她一直恐惧的危险。但是……这是找到儿子下落的唯一希望,也是她继续活下去……或许能活得更有意义一点的唯一机会。

她想念儿子,痛恨黑蛇。这份思念与仇恨,最终压过了恐惧。

她用力点了点头,眼神中多了一丝决绝:“我……我跟你们走!我知道我没什么用,可能还会拖累你们……但求求你们,如果……如果看到我儿子,他叫小杰,左边眉毛上有颗小痣……求你们……”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我们会留意。”房尘做出了承诺。他并不保证一定能找到,但这句承诺对孟艳来说,已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于是,先遣队多了一位特殊的成员——孟艳。她小心翼翼地收拾起自己那点可怜的家当,主要是几张已经模糊的儿子的照片和一小瓶干净的水。

有了孟艳的指引,队伍休整后,开始尝试在废墟中寻找补给。她确实对这片区域很熟悉,知道哪些建筑相对安全,哪些地方需要绕行。她带着队伍找到了那个收集雨水的地窖,虽然水量不多,但解决了饮水危机。她也指出了那家小诊所的大致位置。

在前往诊所的路上,他们遭遇了一群栖息在废弃商场里的变异血蝠。这些蝙蝠体型不大,但数量众多,飞行轨迹诡异,发出的超声波能干扰感知。

战斗爆发时,孟艳吓得脸色惨白,紧紧跟在房尘和伊莎贝拉身边,几乎不敢动弹。房尘虽然不能动用大规模念动力,但精准的点射和格斗技巧依旧足以应对这些低级变异体。他顺手将一只扑向孟艳的血蝠用匕首钉死在墙上,温热的血液溅了孟艳一脸。

孟艳惊叫一声,看着近在咫尺的、狰狞的蝙蝠尸体,又看了看挡在她身前、背影高大沉稳的房尘,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悸动,在她心中滋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大的力量本身就是最令人心安的依靠。

他们成功抵达了那家小诊所,幸运地找到了一些尚未过期的抗生素、止痛药和包扎用品,极大地缓解了伊莎贝拉的压力。

在返回临时据点的路上,孟艳看着房尘有条不紊地指挥队伍,分配任务,照顾伤员(他甚至将伊莎贝拉给他的、有助于精神力恢复的珍贵药剂分了一部分给伤势较重的石壁),那份沉稳、强大与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担当,深深地印入了她的心中。

晚上,在临时据点,孟艳主动承担起了为大家加热食物、照料伤员的琐碎工作。她动作麻利,心思细腻,将有限的物资利用到了极致。伊莎贝拉对她很有好感,两个同样具备母性关怀和治愈能力的女人很快熟络起来。孟艳也从伊莎贝拉口中,得知了更多关于圣地、关于房尘的事情,心中对那个遥远而有序的避难所,充满了向往。

夜深人静,轮到房尘值守时,孟艳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拿着一块用干净布包着的、她偷偷省下来的压缩饼干,走到了房尘身边。

“首领……您吃点东西吧,您今天消耗最大。”她将饼干递过去,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怯。

房尘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接了过来。“谢谢。”

孟艳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抱着膝盖,看着窗外荒凉的月色。

“首领……谢谢您收留我。我知道我很没用……”

“每个人都有他的价值。”房尘打断了她,声音平静,“你熟悉这里,这就是你的价值。而且,你很坚强。”

简单的肯定,让孟艳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肯定过她的价值了。

“我……我会努力不拖大家后腿的。”她低声保证道。

房尘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吃着饼干。孟艳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月光下的剪影,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在末世中几乎奢侈的宁静与安全感,一颗沉寂已久的心,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她知道,这种情感在末世中显得奢侈甚至可笑,但情感的滋生,往往不由理智控制。

她不再仅仅是那个无助的、等待拯救的遗孀,她开始渴望变得有用,渴望能站在这个强大的男人身后,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支持。

而房尘,对于孟艳那悄然变化的眼神和态度,自然有所察觉。他并不排斥。在这个崩坏的世界,收留、保护,并让有价值、且愿意依附的人生出归属感,本就是壮大自身、构建秩序最自然不过的方式之一。孟艳的温柔、坚韧以及对本地环境的熟悉,对她个人而言是生存的资本,对房尘和圣地而言,同样是一种可以吸纳的“资源”。

新的羁绊,在这片残酷的废墟中,于无声处悄然缔结。先遣队的旅程,也因为孟艳的加入,似乎多了一丝人性的温度,与更加明确的目标——在摧毁黑蛇的同时,尽可能拯救像孟艳和她儿子这样的无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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