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手已经被叫进了屋子里,所有人都盯着副手的脸。
他的皮肤透着胭红,甚至有种淡粉的色泽。
副手现在彻底不敢讲话了,他扑通一声匍匐在地上,大男人鼻涕都流出来了。
阿襄此时很温柔,在他身边蹲下:“你把左手伸出来,我替你把个脉。”
副手不吱声,但看到对面两道视线虎视眈眈盯着自己,他还是窸窸窣窣伸出了自己的手。
阿襄三根手指按在脉上,仔细探了一会儿。
男子以气为主,脉象多沉实有力,关脉明显,尤其是副手这样的习武之人,脉象更应该气血充盈、阳气外张。
片刻后,阿襄松开了副手,一言不发,退回到了魏瞻的身旁。
傅玄怿那张脸比锅底都黑:“你去过什么地方,吃过什么东西?”
副手拼命摇头,打着手势表明自己的清白无辜。
“我……”刚说一个字他就紧紧捂住嘴。
“张嘴说话!”傅玄怿受不了了,怒喝副手。
副手嘴巴下撇,竟然有些委屈巴巴的样子。那模样,看在众人眼底,更是石化了。
副手自己还没有觉得,只是半晌张开嘴,用柔细的声音说道:“属下这几天只去了指挥使吩咐的那些地方调查,吃住都是和同僚们在一起。”
从来没有单独干什么。
就在这时候,副手忍不住又挠自己的皮肤,结果一挠,那胭红色更显眼了。
傅玄怿天灵盖都快出窍了,他转身看着阿襄:“阿襄姑娘,刚才你给他把脉,把出什么了?”
阿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副手,一般医者不愿意说出来,代表是个噩耗。
“他服用过那个药了……”阿襄慢慢说出了结论。
副手的这个状况,和那个药物的效果几乎一模一样。个体会有差异,但总体都是殊途同归,女性化。
副手一听阿襄的话,整个人比刚才受的打击更大,整个人好像要晕了。
“不,不可能的,傅指挥……”副手求救的目光看向傅玄怿,那双眼睛里,甚至含着珠泪。
众人:“……”
虽然副手很可怜,可他现在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尴尬。
傅玄怿是一惊未平又来一惊,那张俊脸早就不复当初了,现在绿中带点黄,黄中带点黑。
还是魏瞻不忍心,多问了一句:“阿襄,你可确定吗?”
阿襄叹口气:“不仅确定,他的情况严重到甚至都影响到脉象了。”
刚才副手的细柔流畅,尤其在尺脉(对应肾)部位更显着。这已经是女子的脉象。说明副手不仅接触了药物,甚至还接触了很长时间。药物已经浸润到了身体的深处。
“身为禁军副统领,竟然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傅玄怿的声音带着气怒和一丝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失控。
别说他的手下,就连他自己身为这个指挥使,不也是眼看着这些荒唐事在自己眼前发生,而且到现在甚至还毫无头绪。
副手更委屈了,那眼泪直接就下来了,他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会中了这种药?
看着副手哭得梨花带雨,魏瞻不由看向了阿襄,有些复杂问:“还有这种副作用?”
阿襄干脆面无表情:“药物扰乱人的体内物质,某种激素物质一旦失控,人自然会控制不了情绪……多愁善感。”
魏瞻沉默,这不比鹤顶红七步断肠那些都恐怖。
副手还在哭,他也感觉到不对,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只觉得内心无比伤心,仿佛这辈子的愁怨都聚集起来了。
“太可怕了……”有个士兵碰到了同伴的肩膀。
同伴也觉得可怕,两人靠在一起。
阿襄拉了拉魏瞻的袖子,魏瞻似乎有感应,低头和她对视一眼。
有些话,阿襄肯定不能说。
说了怕是要出事。
说实话,魏少主现在也有不好的预感。
问题就在于,副手确实和他们是同吃同住。
他们是训练有素的禁军,来路不明的东西他们不会去碰,而就算这几天外出调查,也确实和副手说的一样,是一队的人一起出行。
倘若这药是一次起效还好,或许可以怀疑路边的茶棚,酒肆,那些人下了药。
可问题就是副手是长期接触的药物,所以不可能是哪一次不小心被人下了毒。
魏瞻拍了拍傅玄怿的肩膀,耳语道:“最近大家都累了,先让大伙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
傅玄怿虽然怒气上头,也知道深浅,他挥了挥手遣散了还在惶恐不安的禁军们。
“各自两两一队休息,哪怕是上茅房,也不允许给我落单、听到没?!”
禁军们惶恐地领命而去。
傅玄怿气得胸口疼,这股气却无论如何撒不出来。
到现在,他们连幕后主使在哪,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阿襄姑娘刚才有话没说完,对吧。”冷静下来的傅玄怿,已经转过身,目光看着阿襄。
傅玄怿说到底不傻,就算怒气冲昏头脑,他也还有判断力。
他亲自选出来的副手,不可能是那种容易遭人暗算之辈。
阿襄接下去的一句话,就回答傅玄怿的问题了,“那傅指挥,愿意让我也把把脉吗?”
傅玄怿眼底划过惊愕。
紧接着是不可思议:“你怀疑我也?”
简直奇耻大辱,他堂堂禁军指挥,浑身的阳刚之气,难道他还会变成和那个副手一样的样子?
阿襄看着傅玄怿:“傅指挥不愿意,我也不强求。我也希望这一切都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傅玄怿宛如被当头一棒,阿襄这么说,反倒让人被噎住了一样难受。
玩笑?发生的这一切能是玩笑?
一只手此时横在了阿襄的面前,阿襄诧异抬头,竟然是魏瞻?
魏瞻伸着自己的左手,视线里都是柔和:“阿襄,给我把脉吧。”
阿襄想给傅玄怿把脉,无非就是怀疑,副手不是个例,很可能他们所有人都中招了。
而这个可能性非常恐怖,恐怖到他们不能存有任何一丝侥幸。
阿襄眼底闪烁,“好。”
她终于抬起三根手指,压在魏瞻的脉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