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侠骨情肠
鬼哭峡内,剑气纵横,魔焰滔天。
江辰那一道自峭壁之巅劈落的死寂剑气,如同九天悬河倾泻,悍然斩入即将成型的“万鬼噬心阵”中!
“轰——!”
灰色剑罡与翻涌的黑气猛烈碰撞,发出沉闷如雷的爆鸣。那凝聚的鬼影、凄厉的嚎叫,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瞬间消融大半。阵法反噬之力让主持阵法的几名黑袍人齐齐闷哼,修为稍弱者更是口喷鲜血,踉跄后退。
鬼骨先生又惊又怒,他万万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竟会杀出如此一个煞星!那剑气中的死寂与锋锐,让他这修炼阴邪功法的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何方狂徒,敢坏我圣教大事?!”鬼骨先生蛇头骨杖顿地,一股更加阴寒的精神冲击混合着实质的黑气,如同毒蟒般噬向刚刚落地的江辰。
江辰面无表情,窄剑斜指,对于那精神冲击恍若未觉——他剑心澄澈,死寂之中自守灵台,最不惧的便是这类惑心之术。面对噬来的黑气毒蟒,他手腕微颤,窄剑划出一道玄奥的弧线,灰蒙蒙的剑光并非硬碰,而是如同庖丁解牛,精准地切入黑气能量流转的节点!
“嗤啦!”
那气势汹汹的黑气毒蟒,竟被这一剑从中“剖开”,能量结构瞬间崩溃,化作缕缕黑烟消散。
鬼骨先生瞳孔骤缩,失声道:“寂灭剑意?!你是……‘孤影’江辰?!”他终于认出了这标志性的剑法与独行剑客。
江辰不答,只是将目光转向一旁拄剑调息的玉罗刹,虽无言语,但那眼神分明在问:“还能战否?”
玉罗刹压下翻腾的气血,妖媚一笑,尽管脸色苍白,却依旧风华绝代:“死木头,再来晚点,就只能给姐姐我收尸了!”她嘴上调侃,手中赤练软剑却再次燃起灼热红芒,与江辰并肩而立,“这老鬼和他的徒子徒孙,交给咱们了!”
无需多言,两人同时发动!
江辰身化灰影,窄剑如同索命的无常帖,直取鬼骨先生。他的剑法简洁到极致,却每一剑都直指要害,那蕴含的寂灭剑意更是不断侵蚀、瓦解着鬼骨先生护体的阴煞之气。
玉罗刹则如穿花蝴蝶,赤练软剑舞动间,红绫漫天,炽热的剑气专门扫向那些试图重新结阵或干扰江辰的黑袍人。她的身法诡异莫测,魔教武学奇招迭出,虽内力消耗甚巨,但搏杀经验丰富,总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
一方是剑心通明、寂灭杀伐的孤影剑客;一方是妖娆如火、诡谲狠辣的魔教圣女。这两人平日看似南辕北辙,此刻联手对敌,竟配合得默契无间。江辰的剑主攻,正面碾压;玉罗刹的剑主扰,侧翼牵制。一正一奇,一寂一炽,将鬼骨先生与残余的黑袍人死死压制。
鬼骨先生越打越是心惊,江辰的剑也就罢了,这玉罗刹明明受了内伤,竟还如此难缠。更让他焦躁的是,那艘船上的“药人”还未处理,若耽搁下去,恐生变故。
“结阵!不惜代价,先杀江辰!”鬼骨先生厉声嘶吼,试图集中力量先破一点。
然而,江辰的剑,岂是那么容易破的?感受到压力倍增,他眼中灰芒一闪,体内那新近磨砺而成的、融入了守护执念的剑心骤然勃发!窄剑嗡鸣,一道更加凝练、仿佛能斩断一切生机与希望的灰色剑罡骤然爆发!
“寂灭·斩念!”
剑光过处,不仅物质层面的攻击被斩断,连鬼骨先生催动的精神邪术、阵法链接,都仿佛被这一剑强行“斩断”了联系!
“噗!”鬼骨先生如遭重击,连退数步,黑袍被凌厉的剑气割裂,露出干瘦的胸膛,一道浅浅的血痕浮现,伤口周围的肌肤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败。他惊骇地看着江辰,这一剑的意境,已然超出了他理解的范畴。
趁此机会,玉罗刹娇叱一声,赤练软剑如毒蛇出洞,瞬间刺穿了两名试图偷袭江辰的黑袍人咽喉。
败局已定!
鬼骨先生怨毒地瞪了江辰和玉罗刹一眼,知道事不可为,猛地将蛇头骨杖往地上一插,念动咒语,身形在一阵黑烟中逐渐模糊,竟是再次动用了类似传送的遁术。
“想走?”玉罗刹柳眉一竖,就要追击。
江辰却伸手虚拦,摇了摇头。他感知到那遁术颇为诡异,强行拦截恐有风险,且当务之急是救人。
玉罗刹撇撇嘴,倒也停了脚步。
剩余的黑袍人见长老遁走,顿时斗志全无,发一声喊,四散逃入峡谷深处的迷雾中。江辰和玉罗刹也未穷追。
战斗戛然而止,只剩下峡谷的风声与船舱内隐约的啜泣。
玉罗刹走到船舱旁,挥剑斩断门锁,推开舱门。里面是二三十个被绳索捆绑、喂了迷药、眼神惊恐茫然的男女老少,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显然来自社会底层。
“没事了,你们自由了。”玉罗刹的声音难得地柔和了几分,她取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丹,化入水囊,示意江辰帮忙,逐一给这些“药人”喂下。
看着这些人逐渐恢复清明,相互搀扶着走出船舱,对着她和江辰磕头道谢,玉罗刹心中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的情绪。不是以往那种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也不是完成交易后的满足,而是一种……淡淡的暖意与踏实。
她下意识地看向江辰,却发现那根“死木头”正默默地将自己的干粮分给那些饥肠辘辘的人,动作依旧僵硬,眼神却似乎不像平时那么冷了。
“喂,死木头,谢了。”玉罗刹走到江辰身边,低声道。
江辰动作顿了顿,没有看她,只是“嗯”了一声。
玉罗刹也不在意,自顾自道:“没想到,跟你这家伙联手,还挺顺手。”
江辰再次沉默,但握剑的手,指节微微松动了一瞬。
……
济南城,靖北盟总舵。
气氛比鬼哭峡更加凝重。并非刀剑相向,却关乎整个联盟的未来与万千弟兄的性命。
秦渊看着面前摊开的两封密信,眉头紧锁,如同压着千钧重担。
一封来自冯破虏,详细禀报了京营的最新动向。张世泽虽被暂时羁押,但其副将接管兵权后,非但没有退兵迹象,反而加大了济南外围的封锁与巡逻,并不断向朝廷呈送靖北盟“拥兵自重、图谋不轨”的奏报。更令人不安的是,有迹象显示,关外的清军似乎有异动,一支偏师正向山海关方向移动,似有施压之意。
另一封,则是苏墨通过特殊渠道,跨越千里,辗转送来的长信。信中详述了金陵的最新发现:黑巫教与朝中权贵(直指曹化淳乃至更高层)勾结,以漕运、盐利为脉络,布设覆盖运河沿线、最终指向北京的巨大邪阵,意图血祭万民、撕裂彼岸之门的惊天阴谋。信末,苏墨沉重地写道:“秦兄,南北皆危,黑巫之祸,尤甚外虏。然朝中掣肘,敌友难分。济南若破,北地武林抗虏之心气必散;金陵若陷,则天下苍生或将沦为祭品。两难之局,唯兄决断。”
两封信,将南北两线的危局血淋淋地摊开在秦渊面前。
一边是信任他、追随他,一同抗虏的靖北盟数万弟兄,以及济南乃至北地无数百姓的身家性命。若他此时率主力南下救援金陵,济南防线空虚,京营与可能南下的清军铁蹄,顷刻间便能将这片刚刚凝聚起的抗虏力量碾碎。冯破虏、熊天霸、岳凌云……这些兄弟将如何自处?那些将希望寄托于靖北盟的百姓又将面临何等命运?
另一边,是苏墨、江辰、玉罗刹等好友正在金陵孤身犯险,对抗着那足以倾覆天下的巨大阴谋。若置之不理,一旦黑巫教阴谋得逞,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简心的身世与《太素针诀》的线索,也与这阴谋紧密相连。
家国大义,江湖情谊,儿女私情……如同无数道无形的绞索,缠绕在秦渊心头。
他独自一人,在议事堂内踱步良久。窗外,是济南城熙攘的街市,是靖北盟士卒操练的号子,是无数平凡而真实的生活。
简心悄然走进,将一碗温热的汤药放在桌上,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和握紧的拳头,眼中满是心疼与理解。
“心儿,”秦渊终于停下脚步,声音有些沙哑,“若我此时南下,是否……对不住济南城内外,这些信任我、依靠我的人?”
简心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因用力而骨节发白的手,柔声道:“秦大哥,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带领大家抗虏,是为了守护;苏公子他们在金陵对抗邪教,也是为了守护。只是……守护的目标不同,路径不同,难免会有冲突。”
她抬起清澈的眼眸,凝视着秦渊:“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相信,都是经过深思熟虑,都是为了尽可能守护更多值得守护的东西。冯长老、熊大哥他们,也会理解的。”
秦渊反手握紧简心微凉柔软的手,感受着那传递过来的温暖与力量。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铁山血夜的惨状,闪过与苏墨把酒言欢的畅快,闪过江辰沉默却可靠的背影,闪过玉罗刹亦正亦邪的笑颜,更闪过无数靖北盟弟兄和普通百姓期盼的眼神。
良久,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虽仍有沉重,却已是一片决然。
“传令!”秦渊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稳与力量,“请冯破虏、熊天霸、岳凌云、冲虚道长及各派首领,速来议事!”
他走到案前,铺开纸张,开始奋笔疾书。
一封是给苏墨的回信,只有八个字:“济南难离,精兵暗助,珍重。”
另一封,是调兵手令。他决定,不调动靖北盟主力,而是从麾下最精锐的“铁山营”旧部以及各派高手中,遴选三百绝对可靠、身手高强、且擅长潜行与突击的死士,由一位足智多谋、武功高强的核心人物率领,携带他的亲笔信物,秘密南下,驰援金陵,听从苏墨调遣。这既不会动摇济南根本,也能为金陵方面提供关键助力。
同时,他必须更加积极地与京营周旋,甚至考虑与朝廷中某些尚未完全倒向曹化淳的势力进行有限度的接触,设法缓解北线压力。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在“情义两难”中,唯一可能兼顾的抉择。尽管依旧艰难,依旧风险重重。
当冯破虏等人接到命令匆匆赶来时,看到的便是秦渊挺直如松的背影,以及案头上那墨迹未干的两封文书。
情义难两全,取舍之间,方见本心。秦渊做出了他的选择,而这选择的代价与结果,将由即将到来的风雨一同见证。
【下章预告】
秦渊秘密派遣的精锐小队即将南下,带队人选引发各方关注与猜测。与此同时,苏墨在金陵利用玄静对《永乐大典》的渴求,布下险局,意图获取更多关于黑巫教漕运与盐利网络的核心情报。江辰与玉罗刹护送被救“药人”撤离鬼哭峡,却意外发现这些人体内已被种下难以察觉的追踪印记,行踪暴露,再度陷入重围!而朝堂之上,关于盐铁专卖与漕运管理的争议骤然激化,一份涉及巨额利益的账本不翼而飞,引得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第二百六十六章《盐铁风云》,看这关乎国计民生的命脉之争,如何与江湖武林的恩怨情仇交织在一起,掀起又一场席卷天下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