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下午的“一对一教学”之后,沈清歌再次踏进ZGdx基地时,明显感觉空气里多了点说不出的微妙。
先是小胖。他一看见沈清歌,立马挤出个夸张到不行、带着十二分谄媚的笑,声音拔得老高:“清歌小姐姐!您来啦!快请进快请进!渴不渴?饿不饿?想吃点啥?小弟我去给您买!”那架势,不像对她这个常客,倒像迎接什么需要小心供着的贵宾。
沈清歌被他弄得浑身不自在,尴尬笑笑:“不用不用,我吃过饭了。”
“那喝点饮料?咖啡?奶茶?果汁?”小胖一步不落地跟着她,热情得有点可疑。
连老猫都憨憨地凑过来,递上一包没开封的薯片:“这个,新口味,好吃。”
老K虽然没说话,但也对她点了点头,眼神里好像多了点……好奇?
童谣则直接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眼睛亮得吓人:“快!老实交代!那天下午到底什么情况?诚哥居然亲自教你打游戏?还‘陆老师’?你知道这对我们来说是多大的宇宙奇观吗?!”
沈清歌脸颊发烫,支支吾吾解释:“就……就是我看不懂比赛,他正好有空,就随便教了我一点基础……”
“随便?教一点基础?”童谣一脸“你骗鬼呢”的表情,“诚哥的时间是按秒算的!他什么时候‘有空’过?还‘随便’教?你知道当年我想让他指点我中单对线技巧,他回了句‘自己看录像’就给我打发了!”
沈清歌被问得没话说,心里却因为童谣的话泛起一丝隐秘的甜。原来……他真的很少做这种事?
“而且!”童谣继续爆料,“你知道你昨天走了之后,小胖嘴贱问了句‘诚哥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你猜诚哥回什么?”
“回……回什么?”沈清歌的心提了起来。
“诚哥就冷冷瞥了他一眼,说——”童谣模仿着陆思诚那冷淡语调,“‘培养一下潜在粉丝的理解能力,有利于赛场氛围。’”
沈清歌:“……”
培养潜在粉丝?有利于赛场氛围?这理由……还真是冠冕堂皇又符合他一贯风格。心里那点小期待像是被轻轻戳了一下,有点涩,又有点好笑。
果然,不能期待那个男人会说出什么别的话来。
“你就信了?”童谣戳戳她胳膊,嘿嘿笑,“反正我是不信。我看诚哥就是……”
她话没说完,训练室门开了。陆思诚从里面走出来,像是去倒水。
他一出现,客厅里瞬间安静。小胖立刻站直,假装看天花板。老猫默默收回薯片。童谣也赶紧闭嘴,假装整理头发。
陆思诚目光淡淡扫过客厅,在沈清歌脸上停了一瞬,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径直走向饮水机。
整个过程自然得像什么都没发生。
但沈清歌却敏锐注意到,他接完水往回走时,经过她身边,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视线在她手边空荡荡的桌面上扫过。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走回了训练室。
几分钟后,当沈清歌正和童谣小声说话时,陆思诚再次从训练室出来。这次,他手里拿着个洗干净了的、基地常用的玻璃杯,杯里还冒着热气。
他走到沈清歌面前,把杯子放在她面前桌上,动作自然流畅,像只是顺手。
“喝点热水。”他语气平淡,声音不高,却足够让旁边竖耳朵偷听的几人听得清清楚楚。
沈清歌愣住了,看着眼前那杯热气腾腾的水,又抬头看看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小胖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童谣使劲掐着自己手心才没叫出声。老猫手里的香蕉差点掉地上。连老K都从手机屏幕上抬起了头。
陆思诚却像完全没看到周围人震惊的目光,放下杯子后,便转身回了训练室,留下客厅里一片诡异寂静和一个对着热水发愣的沈清歌。
“卧……槽……”小胖用气声惊叹,“我眼瞎了吗?诚哥给人倒水?!还是主动的?!”
童谣激动地抓住沈清歌胳膊,用眼神疯狂示意:你看!你看!我就说吧!
沈清歌心跳得飞快。她看着那杯清澈的热水,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这杯水,和他之前所有的“顺手”、“顺路”都不一样。这是在基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明确地、主动地给的关照。
虽然依旧没多余的话,但行动本身,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她小心捧起那杯水,温度透过杯壁传来,不烫,温暖得刚好。她低头喝了一小口,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一直暖到心里。
下午,队员们开始训练赛。沈清歌依旧坐在老位置沙发,拿着速写本,却没画画,只是安静看着他们。
训练赛好像遇到了强敌,打得异常胶着。陆思诚的指挥声更简洁急促,气氛有点紧绷。
中途有一次,沈清歌听到他声音沙哑地快速说了句:“我还差点。”
这像在对队友说明情况,又像无意识的自言自语。
然而,几分钟后,当一波关键团战结束,大家稍微放松的间隙。陆思诚却突然转过头,目光越过好几台电脑,精准落在沙发上的沈清歌身上。
训练室里键盘声还在响,他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带着一丝刚经历激战的沙哑,却异常平静,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刚才那波,如果我再提前一分钟出来,可以杀三个。”
他这话,像在对队友复盘,但他的眼睛,却分明看着沈清歌。
一瞬间,训练室里有那么极短的半秒凝滞。虽然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但显然都听到了这句话,并且意识到了——诚哥这话,不是说给他们听的。
小胖的嘴巴张成o型,连操作都忘了。童谣猛地咳嗽起来。明神推眼镜的手顿在了半空。
沈清歌完全怔住,大脑一时处理不了这情况。他……他是在向她解释?向她这个刚脱离“人机”水平的“潜在粉丝”,解释这种高端局的关键细节?
她对上他的目光。那双深邃眼眸里没有戏谑,没有调侃,只有一种认真的平静,仿佛真在和她探讨这问题,并且认为她能够理解。
一种被郑重对待、被纳入他专业领域交流的感觉,让沈清歌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猛撞了一下,酸麻悸动。
她愣了好几秒,才在他平静注视下,有些慌乱地点点头,小声回应:“哦……哦,这样啊……那,那很可惜……”
她的反应似乎取悦了他。陆思诚极轻地勾了下唇角,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随即转回头,重新投入游戏,仿佛刚才只是随口提了句天气。
但他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和突如其来的“教学”,却像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沈清歌心里,也在整个训练室里,激起了久久无法平息的涟漪。
基地的空气,似乎从那一刻起,变得更加微妙而不同了。
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那位高冷寡言的队长,对这位总是安静坐在一旁的沈小姐,有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名为“特别”的关照。
而这种“特别”,正以一种笨拙又直接的方式,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