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日。
云香府城,衙门大厅。
大厅中央,巨大的沙盘已被更新。
云香府城的模型被细致地标注出来,城墙、瓮城、敌楼、护城河,乃至城内主要街巷、府库、衙署,皆清晰可见。
而在城外,代表雍州军的黑色小旗已密密麻麻地插满了东南西门外,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将这座孤城紧紧缠绕。
李炎负手立于沙盘前,身形挺拔如松。
萧何坐在侧首,案几上堆叠的文书比往日更高。
陈大牛、王劲、张猛、赵铁柱等几十名核心将领皆在。
“大帅,雍州军主力已全部抵达城外,正在安营扎寨,挖掘壕沟,看样子是要长期围困。”张猛率先开口:“其游骑四出,我军斥候活动范围已被极大压缩。”
王劲接口道:“城防已按最高标准加固完毕。城墙破损处均已修补,滚木礌石、火油金汁、箭矢弩枪储备充足,均已分发到位。末将已划分防区,责任到人。”
陈大牛拍了拍胸膛,甲叶铿锵作响:“大帅!俺的预备队和城内青壮都已编组完毕,随时可以增援任何一段城墙!城内的街垒也初步构筑,就算……万一有敌军突入城内,也叫他寸步难行!”
赵铁柱则汇报了军械情况:“工匠营日夜赶工,修复受损兵甲,赶制箭簇。库存尚可支撑两月余高强度守城。只是……若战事持久,物消耗巨大,需早做打算。”
李炎静静听着,目光从沙盘移向众将,缓缓开口:“诸君,落雁关十七日,第二防线半月,我军将士以血肉之躯,成功将韩文清这六万大军拖疲、耗锐,引至这云香府城之下。”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韩文清以为我军连战连败,士气低落,困守孤城,已是瓮中之鳖。他以为凭借优势兵力,围困强攻,便可一举而定乾坤。此,正是我欲让他所思所想!”
李炎的手指猛地敲在沙盘上云香府城的位置,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他将主力尽数集结于此,后方必然空虚!其粮道漫长,虽有护卫,但注意力已被我军先前游击和此刻城下大战所吸引。他以为那两千骑兵是不足为虑……”
众将精神一振,虽有疑惑,却也不敢多言,目光灼灼地看向李炎。他们知道,大帅的布局,绝不仅仅是守城。
“我们的任务,就是守住这座城!”李炎的声音陡然提高:
“不仅要守住,还要像一块磁石,牢牢吸住韩文清的主力!让他将所有的兵力、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这攻城战中来!让他觉得,再加一把力,就能破城!让他为了这近在咫尺的‘胜利’,不断投入本钱,直至……血本无归!”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鹰隼:“守城之战,必将惨烈无比。雍州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攻城手段绝非此前那些郡兵可比。诸位需有决死之心,亦需有耐战之智。每一段城墙,每一条巷道,都要让敌人付出血的代价!我们要在这云香府城下,将韩文清的雍州军,彻底磨碎!”
“谨遵大帅号令!”众将齐声怒吼,声震屋瓦。
李炎看向萧何:“萧先生,城防期间,一切调度,仍由你统筹。尤其是民心安抚、伤员救治、物资分配,至关重要。”
萧何起身,肃然长揖:“主公放心。”
李炎点头,最后目光扫过众将:“黄天在上,庇佑我等!此战,必胜!”
“黄天当立!必胜!必胜!必胜!”
将领们的吼声如同惊雷。
李炎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韩文清,这云香府城,并非你的建功立业的起点,而是你的……坟墓。网,已经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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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渐行渐远。
李炎依然立于沙盘前,目光深邃。
心念微动,识海之中,那玄奥莫测的【帝王征战系统】界面悄然浮现。
之前放弃落雁关、放弃第二道防线,固然是为了执行“磁石”战略,将韩文清的主力牢牢吸引在云香府城下,但更深一层的目的,正是为了此刻!
连续的血战,如同最残酷也最有效的熔炉。他麾下那些由系统征召的三万黄巾军主力,在这一个多月的转战、防守、撤退、反击中,经历了最严酷的洗礼。新兵见了血,褪去了青涩与惶恐;老兵磨砺了意志,配合更加默契。伤亡固然有,但幸存下来的,无一不是意志坚定、经验丰富的战士。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却真实不虚。
李炎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支与自己命运休戚相关的核心军队,其“训练度”在经历了落雁关的坚韧、第二防线的灵活以及一路的浴血磨砺后,有上千人突破了临界点。
“系统,”李炎在心中默念,“确认当前征召部队训练度。”
界面流光一闪,一行信息浮现:
【征召部队:黄巾军】
【数量:】
【训练度:100\/100(精锐为人】
这意味着,只要他愿意,这近两万大军瞬间成为了、经验丰富、令行禁止、士气高昂的真正精锐!其战斗力,将与同等数量的雍州军,相抗衡。这正是他敢于以云香府城为饵,布下这盘大棋的最大底气之一,再加上麾下3000大唐玄甲种骑,一万精锐辅兵,此战必胜!
之前之所以隐忍不用,甚至不惜放弃险要,就是为了让韩文清产生误判,以为黄巾军虽顽抗,却已是强弩之末,被迫龟缩孤城,吸引其注意力,恐怕谨慎的韩文清未必会如此放心地将全部主力压上,进行他期望中的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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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残阳如血,将天边厚重的云层浸染得一片凄艳,光芒斜照在云香府城高耸的城楼上。
城头之上“李”字大旗与黄巾战旗,在渐起的冷风中猎猎作响
城外,视野所及之处,已被一片肃杀的黑色所覆盖。韩文清麾下的五万雍州军主力,连同沿途收编、补充的郡兵民壮,号称十五万大军,已然完成了对云香府城东南西三面的合围。
雍州军的营寨连绵起伏,层层叠叠,将云香府城如同铁桶般紧紧箍住。
营寨外围,壕沟正在被迅速挖掘、加深,鹿角、拒马层层设置,了望塔楼一座座立起,其上哨兵的身影在夕阳下清晰可见。
一队队精锐的骑兵在外围巡弋,整个包围圈组织严密,秩序井然,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中军大帐内,烛火通明。
韩文清端坐于主位之上,目光沉静,听着麾下将领的禀报。
“大帅,”一名身形魁梧、面带虬髯的将领洪声道:“各营已按指令安扎完毕,壕沟、壁垒初具规模。工兵营正在连夜赶制攻城器械,预计三日内,可打造云梯百架,井阑三十座,冲车二十辆,投石机因部件繁复,需五日方可成型十架。”
另一名面色白净、看似儒雅的参军补充道:“我军斥候已彻底清扫城外二十里,李炎所部斥候皆已缩回城内。另,据降卒及附近乡民供称,李贼退守此城时,裹挟了大量周边青壮,城内守军数量恐比我等此前预估为多,约在六至七万之间,且粮草军械,多赖府库储备及城内世家门阀豪强‘进献’,若能久困,其必生内乱。”
韩文清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帐中济济一堂的将领,声音平稳却带着金铁之音:“李炎,黄巾余孽,侥幸得了些气候,连克数郡一府,便自以为可撼动朝廷根基。落雁关、第二防线,彼辈虽抵抗顽强,不过困兽之斗,倚仗地利,损我些许兵马。如今,他自弃险要,缩入这孤城,已有取死之道!”
他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指着云香府城的模型:“此城城高池深,确为坚城。然,我军携大胜之威,兵力倍于守军,器械精良,士气正盛。李炎妄想凭此孤城耗我锐气,待我师老兵疲?痴人说梦!”
“传令各营。”韩文清声音陡然转厉:“三日后,四面围定,轮番佯攻,疲其守军。工兵营昼夜不停,加速打造器械,待投石机就位,便是总攻之时!我要让这云香府城,成为李炎的葬身之地,让天下人知道,对抗大梁朝廷,对抗我雍州军的下场!”
“谨遵大帅号令!”众将轰然应是,声震帐篷。
韩文清目光落在那名虬髯将领身上:“王将军,西门为主攻方向,交由你前军负责,总攻之时,率先登城者,赏千金,官升三级!”
“末将必不辱命!”王将军抱拳,声如洪钟。
“其余各门,协同进攻,不得有误。尤其北门,虽难以大军强攻,亦需严防其从此处突围或获取外援。”韩文清部署完毕,挥了挥手,“都去准备吧。”
众将鱼贯而出,帐内只剩下韩文清与几名心腹参军。
一名参军略显忧色道:“大帅,李炎此人,用兵诡谲。自落雁关以来,其撤退有序,抵抗有度,不似穷途末路。此番龟缩孤城,是否另有图谋?譬如,效仿围魏救赵,派奇兵袭扰我军后方粮道?”
韩文清冷哼一声,走到帐壁悬挂的巨幅地图前,指着蜿蜒至云香府城的路线:“粮道之事,本帅岂能无备?我已四散斥候,趁着风雪消停之际,传命骑兵营为护军,更有游骑往复巡查。更何况,李炎麾下,能战之兵尽在此城,麾下并无大量骑兵,他拿什么去袭我粮道?若其真敢分兵,袭我粮道,正合我意!”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绝对的自信:“我六万百战精锐,携堂堂正正之师,行雷霆万钧之势,何须惧他些许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诡计皆为虚妄!尔等只需确保攻城事宜万无一失,三日之后,我便要在这云香府城头,插上我雍州军的战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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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云香府城头。
李炎与萧何、陈大牛、王劲、张猛等一众核心将领,正默然立于女墙之后,眺望着城外那无边无际的灯火海洋。雍州军营寨连绵,火光星星点点,仿佛倒扣的星河,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
“好大的阵仗,”陈大牛咂了咂嘴,脸上非但毫无惧色,反而有些兴奋:“这韩文清,是把家底都搬来了吧?正好,让俺老陈杀个痛快!”
王劲神色凝重:“看其营寨布置,深得兵法要义,这韩文清,非易与之辈。……观其工兵动向,大规模打造投石机,恐五至七日后,便是敌军总攻之期。”
张猛恨恨道:“若是当初在落雁关……”
“在落雁关,即便能多耗他些时日,也无法将其主力尽数吸引至此,更无法创造出决胜之机。”
李炎打断了张猛的话:“诸君,鱼儿已经入网,而且是一条迫不及待想要吞饵的大鱼。韩文清以为胜券在握,以为我等已是瓮中之鳖,他越是如此想,距离败亡便越近一步。”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将坚毅或略带疑虑的面庞:“守城之战,首重士气,次重协同。王劲,城防调度,由你全权负责,各段城墙,务必做到指挥如一,如臂使指。”
“末将明白!”王劲肃然领命。
“陈大牛,预备队及青壮,需时刻保持战备,轮番休整,确保一旦何处告急,能立即顶上去。”
“大帅放心!俺手下的儿郎,早就憋足了劲!”陈大牛拍着胸甲。
“张猛,夜间巡防、警戒,尤其要警惕敌军细作混入城中,或趁夜偷袭。”
“遵命!”
李炎最后看向萧何:“萧先生,城内秩序、民心、粮草分配、伤员安置,一切托付于你。此战或许惨烈,但城内绝不能乱。”
萧何躬身:“主公放心,属下必竭尽全力,确保后方无虞。”
部署完毕,李炎让众将各归其位,自己则依旧留在城头,凭栏远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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