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静思苑内只余一盏孤灯,映照着桌上那厚厚一叠关乎无数人荣辱性命的卷宗。
苏蔓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粗糙的纸页边缘,目光却落在窗边那个负手而立的挺拔背影上。他给了她刀,淬着毒,也染着他的体温。这不是赏赐,而是烙印。将她彻底钉死在他的山河棋盘上,从此风雨同舟,生死同命。
窗外寒风呜咽,卷起枯枝敲打窗棂,如同命运不安的叩问。
她终是缓缓起身,走到他身后一步之遥停下。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香和一丝未散尽的宫烛冷气。
“将军。”她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褪去了所有伪装的柔婉,只剩下一种沉淀下来的平静,“这些东西,我收下了。”
萧御没有回头,只是肩背的线条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但,”苏蔓顿了顿,迎着他映在窗玻璃上模糊却锐利的轮廓,继续道,“我的命,从不是谁的筹码。”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折弯的韧劲:“它是我自己的。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萧御霍然转身!
昏黄的灯光下,他眸色沉得骇人,如同骤然掀起风暴的深海,紧紧攫住她。那股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几乎令人窒息。
“你说什么?”他声音低沉,裹挟着危险的气息,一步步逼近。
苏蔓没有后退,仰头直视着他眼中翻涌的惊怒与某种更深沉的、她不敢辨认的情绪,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语气却异常坚定:“我说,我与将军,可以是盟友,可以是伙伴,甚至可以……但绝不是主与仆。”
她指尖轻轻点在那叠卷宗上:“这些,我会用。用来帮你,也用来护住我自己。而不是变成一把只会听令的刀。”
空气死寂,只剩下灯芯噼啪的微响。
萧御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她彻底看穿。他眼底风暴肆虐,有被冒犯的震怒,有掌控欲受挫的阴鸷,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被她这番大胆宣言掀起的惊涛骇浪。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敢这样直视着他的眼睛,索要“盟友”和“伙伴”的位置。
良久,他忽然嗤笑一声,笑声里却听不出多少暖意,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咬牙切齿的意味:“盟友?伙伴?苏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嗯,我知道。”苏蔓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我知道将军疑我,防我,甚至可能……厌我。但将军也需要我,不是吗?需要我的‘梦’,需要我的‘奇技淫巧’,需要我替你稳住后宅,看清那些你看不到的暗箭。”
她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热度。
“既然需要,为何不能换一种方式?”她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将军给的,是囚笼和枷锁。而我想要的,是并肩,只是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