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瑞甘似乎看出了他的困境,摸了摸下巴,目光在苏晓和悬浮的“熵”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在做一个有趣的决定。
“啧,看你可怜,也看在这‘稀有样本’(指熵)的份上,老子再做一次赔本买卖。”
他嘟囔着,又从他那仿佛无底洞的斗篷里摸索起来,这次掏出了几个干瘪的、散发着泥土和根须气息的暗褐色块茎。
“‘地母的残喘’,”莫瑞甘将块茎扔给苏晓,“嚼了,难吃点,但能暂时激发点身体潜能,让你像个瘸腿地精一样勉强走路。至于灵魂上的伤......我也没辙,你自己扛着吧。”
苏晓看着手中那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磕碜的块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艰难地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起来。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泥土腥气、苦涩和一丝微弱的生命能量的味道在口腔中炸开,差点让他吐出来。
但很快,一股微弱的热流从胃部扩散开来,如同强心针般注入他近乎瘫痪的四肢百骸,让他恢复了一些力气,虽然灵魂的剧痛依旧,但至少身体能够勉强动弹了。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拄着莫瑞甘递过来的一根临时削成的木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每动一下,灵魂都像被锯齿拉扯,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破烂衣衫。
悬浮的“熵”似乎感应到他的移动,那团暗紫色的胶质微微转动,“注视”着他,通过契约链接传递来一阵冰冷的、毫无情绪的波动,仿佛在确认这个“束缚者”的状态。
“好了,该走了。”
莫瑞甘看了一眼依旧平静的池水,“你这‘小火苗’就让它继续泡着吧,这池子能量还够它消化一阵子。我们得先去个相对安全点的地方,让你缓缓,也让我想想怎么处理你这‘大麻烦’。”
他率先朝着与来时不同的另一个方向走去,那边有一条狭窄的、蜿蜒通向谷地更深处的小径。
苏晓看了一眼池水中安睡的格里芬,心中万分不舍和担忧,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留在这里只能是累赘。
他咬紧牙关,忍着灵魂深处一波强过一波的混沌反噬和剧痛,一步一挪地跟上莫瑞甘。
悬浮的“熵”无声无息地跟在他身后,如同一个沉默的、危险的守护幽灵(或者说监视者),那冰冷的注视感始终萦绕在苏晓的背心。
路途变得更加艰难。
身体的暂时恢复无法抵消灵魂层面的可怕负担。
污染指数在混沌低语和反噬的双重作用下,缓慢却坚定地向着0.80%逼近。
幻觉变得越来越真实,他时而看到熔岩化作咆哮的巨兽扑来,时而听到凯因和煤球在远处呼唤他,时而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在融化、变形...... 莫瑞甘似乎对这片区域很熟悉,带着他七拐八绕,避开了一些明显能量异常暴躁的区域,最终来到了一个隐蔽的、位于巨大黑色岩壁裂缝深处的天然石窟。
石窟内部不大,干燥而灼热,但相对安全,可以暂时躲避外面的危险。
一进入石窟,苏晓再也支撑不住,直接瘫倒在地,蜷缩起来,身体因灵魂的剧痛而不住地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再次昏厥过去。
悬浮的“熵”停在了洞口,如同门神般堵在那里,冰冷的混沌气息弥漫开来,让本就压抑的石窟更添了几分诡异。
莫瑞甘在洞口布置了几个简陋的预警符文,然后走到苏晓身边,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模样,绿眼睛中光芒闪烁。
“怎么样?与混沌共舞的滋味,不好受吧?”
莫瑞甘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穿透灵魂的韵律,“但这或许......正是‘观众’们最想看到的戏码呢?”
苏晓猛地一震,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对上了莫瑞甘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的眼睛。
“观......众?”他嘶哑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莫瑞甘的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近乎残酷的弧度。
“是啊,观众。”他慢悠悠地说,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你以为你所经历的一切,你的痛苦,你的挣扎,你一次次绝境中的‘好运’和‘厄运’,都是偶然吗?”
他蹲下身,靠近苏晓,几乎是在耳语: “也许,对于某些存在于更高维度的‘存在’来说,你这在绝望中与混沌纠缠、在毁灭边缘疯狂舞蹈的灵魂......”
“才是这场宏大赌局中,最有趣、最值得‘投资’的......变量呢?”
“好好享受你的‘礼物’吧,小子。你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莫瑞甘的话,如同最后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苏晓仅存的侥幸。
赌局?变量?表演?
难道他所遭受的一切,背后真的有一双,或者说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注视着,甚至......操控着?
极致的寒意,瞬间压过了灵魂的灼痛,让他如坠冰窟。
“观众……赌局……变量……”
莫瑞甘那如同恶魔低语般的话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凿穿了苏晓最后的心理防线,与灵魂中混沌反噬的剧痛交织在一起,几乎将他的理智彻底撕裂。
更高维度的存在?
他所经历的一切痛苦与挣扎,只是一场供人取乐的表演?
他那可笑的非酋运气、一次次绝境逢生、伙伴的牺牲与异变、乃至这强行束缚混沌带来的生不如死……
所有这些,都只是“观众”眼中有趣的戏码?
“不……不可能……”
苏晓蜷缩在冰冷粗糙的岩石上,牙齿因剧烈的痛苦和寒意而疯狂打颤,声音破碎不堪,“你胡说……这只是……巧合……是我运气太差……”
“运气?”莫瑞甘嗤笑一声,绿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可悲光芒,“你觉得一次又一次在绝境中恰好找到一线生机,是运气差?你觉得能恰好激活古代符文,恰好召唤出混沌雏形,又恰好能在灵魂崩溃前用某种‘底牌’强行契约它……这一切,都是‘巧合’?”
他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怜悯”:“清醒点吧,小子。运气是概率,而概率,对于能够俯瞰时间线、甚至插手干预的‘存在’而言,是可以被‘调整’的砝码。你的‘非酋’,你的‘绝境’,甚至你的‘反抗’,或许都早已被标注好了‘赔率’,成了赌桌上最刺激的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