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中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那间凌乱的小窝。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霓虹灯的光影斑驳地投射进来,在他颓丧的脸上明明灭灭。
他看了一眼那台处于休眠状态、屏幕漆黑的电脑,嘴角扯出苦涩到极点的自嘲。
像他这样失败透顶、人见人厌的窝囊废,大概也只敢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寻找一丝可怜的存在感和慰藉了…
…呵,真是可悲啊。
他叹了口气,转身想直接倒在床上,用睡眠麻痹所有痛苦。
“正中……”
一个娇柔空灵,好像带着钩子的女声,突兀地从电脑音箱里传了出来。
金正中脚步猛地顿住,身体僵在原地。
我……没有开机啊?
他疑惑地,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缓缓转过头。
只见那台电脑竟自行启动,屏幕亮起,散发出幽蓝的光芒。
屏幕上,赫然是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贞子。
她今天换上了一身鲜艳的红色空姐制服短裙。
勾勒出窈窕的身段,正对着镜头巧笑嫣然,不断摆出各种诱人的姿势。
“正中,你看我今天穿这身衣服,美不美啊?”
确实很美,美得不真实。
但越是如此,金正中越是感到一种刺骨的自卑。
我不配……
他眼神一黯,避开了屏幕。
贞子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低落,将脸凑近屏幕,几乎要穿透出来,语气带着诱哄:“不喜欢吗?那我换一件好啦。”
她话音未落,身上红光一闪,那身性感的空姐制服瞬间变成了一套清纯可爱的水手服,发型也变成了乖巧的双马尾,眼神纯真无邪。
“你跟我玩石头剪刀布,赢了那么多次,不就是为了看这些吗?”
金正中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低下头,声音沙哑而绝望:“算了吧,贞子。”
“像我这种一事无成、连鬼都抓不住的窝囊废,我想我们以后还是别再见面了。”
贞子立刻用鼓励的语气说道:“为什么会这样说呢?”
“你不是很厉害吗?”
“你告诉过我,你是金牌健身教练,年薪过百万,身高一米八,论长相……”
“你比贝克汉姆还要帅呢!”
这些他曾为了虚荣心而吹嘘出的谎言,此刻像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金正中猛地一拍桌子,“霍”地站了起来,情绪彻底崩溃,指着屏幕嘶吼:“你别再说了!”
“你是看不见我吗?!啊?!”
他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眼眶通红:“我长得好看吗?”
“什么健身教练,通通都是假的!”
“都是我在骗你,也在骗我自己!”
“我现在年薪连八万都没有啊!”
“我连……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正经牵过!”
“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带着哭腔:“你看不见我吗?!你不知道吗?你说啊!!”
贞子虽然不清楚今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他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
她立刻放柔了声音,带着无尽的包容:“我知道,我知道的,正中。”
这句“我知道”带着奇异的魔力,让金正中的狂躁稍稍平息,他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回椅子上,喃喃道:“你什么都知道吗。”
“你对我真好…,可是,算了,梦该醒了,我以后不会再上网了,该回归现实了。”
一听他要彻底离开,贞子彻底慌了神。
不行!
“不行!今天才第六天啊!”她失声叫道,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第六天?”
金正中苦笑一声,眼神空洞:“这个梦我已经做了六天了,该清醒了。”
他望着屏幕上那张美丽的脸庞,语气带着诀别的悲哀:“谢谢你……帮我骗了自己这么久。”
再次起身,决意离开。
贞子眼中闪过狠厉焦急,不能让他走:“不要啊!正中!”
她尖叫着,强大的精神力透过屏幕,如同无形的触手,猛地攫住了金正中的意识。
金正中只觉大脑一阵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同时刺入,他痛苦地抱住头,发出压抑的呻吟。
几秒钟后,那剧痛又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平和顺从,眼神再次变得迷离起来。
贞子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魔力:“现在还想不想见我?”
金正中痴痴地点头,语气温顺:“想啊……我好想见你。”
贞子满意地笑了,循循善诱:“那你告诉我,今天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难过?”
金正中如同被催眠般,老老实实地回答:“今天我去捉鬼了。”
“我早就知道了。”
贞子打断他,语气带着掌控一切的得意:“而且我还知道,你师父叫马小玲,是个很厉害的驱魔师,对不对?”
金正中脸上露出崇拜的神色:“你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随即又变得沮丧:“那只不过是个普通的老鬼,我还没抓住他,反而让他戏弄了一番,弄得一身脏。”
“之后被师父骂得狗血淋头,说我没用,讨人厌。”
“回来的路上,还被朋友的男人无缘无故打了一拳……”
他说着,带上了哭腔:“我真是没用,其实,我怎么舍得不见你呢?”
“贞子,我只有见到你,才觉得自己像个男人。”
“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舍不得你,贞子。”
贞子听着他的哭诉,脑中飞速运转,思考着解决办法。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对这个平凡懦弱的男人,她似乎投入了超出计划之外的关心。
她必须让他重新振作,完成最后的仪式。
“正中,答应我,明天再去试一次。这次,你一定不会失手。”
金正中消极地摇头,带着恐惧:“不行……我不行,你别逼我了。”
贞子的声音充满了蛊惑:“连我你也不相信了吗?”
“再试一次,正中。”
“这次我跟你一起。”
金正中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真的吗?你会帮我?”
看到他重拾信心,贞子笑着点头,声音温柔而坚定:“嗯我会看着你,帮你。”
“你一定会成功的。”
第二天…
金正中竟然主动向马小玲请缨,要求再次去捉那个办公室的老鬼。
马小玲虽然觉得他莫名其妙,但看他态度坚决,也存了几分让他挽回颜面的心思,便同意了。
晚上,同一间办公室。
金正中手持佛掌,严阵以待。
而贞子,此刻穿着一声飘逸却诡异的白色长裙,长发披散,如同真正的女鬼,透过办公室里的每一台电脑屏幕,为他指引着方向。
她的灵体力量虽然无法直接离开电子设备,但干扰一个低级鬼魂、为其定位却轻而易举。
若不是受限于规则,她动动手指就能让那老鬼灰飞烟灭。
在贞子的精准指引下,金正中很快锁定了老鬼的藏身之处。
他猛地发力扑去,那老鬼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
敏捷地躲开,反而将金正中按倒在地,枯瘦却力大无穷的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呃……”金正中瞬间呼吸困难,脸色涨红。
就在这时,离他最近的一台电脑屏幕中,猛地伸出一只苍白、毫无血色、指甲尖长的手臂。
那手臂违反物理规律地骤然伸长,一把抓住了老鬼的胳膊,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将他从金正中身上扯开。
金正中抓住机会,连滚带爬地抓起掉落的佛掌,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被贞子束缚住的老鬼狠狠拍下。
“噗。”
一声轻响,伴随着老鬼凄厉的哀嚎,它的魂体如同青烟般消散在空气中。
看着鬼魂被自己消灭,金正中先是不可置信,随即欣喜若狂。
他冲到电脑桌前,激动地对屏幕里依旧白衣胜雪、长发掩面的贞子说:“我做到了!贞子!谢谢你!谢谢你!”
贞子看着他,藏在长发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没有说话,屏幕瞬间暗了下去,恢复了普通的待机界面。
巨大的成功感淹没了金正中,他挥舞着佛掌,在办公室里又跳又叫:“我早就说过我行的!”
“我有真本事的!谁说我不行啊!哈哈哈!”
他激动得拿着佛掌对着办公桌猛拍,发出“砰砰”的响声:“区区个小鬼,也想难住我金正中?!”
这时,马小玲和游志杰听到动静走了进来。
看到一片狼藉中状若疯癫的金正中,游志杰觉得好笑,摇了摇头。
马小玲是一脸尴尬,对着游志杰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师父!我要回去陪贞子了!你们慢慢玩吧!我好厉害啊!”
金正中完全沉浸在虚拟的胜利和归心似箭的渴望中,说完,也不等马小玲反应,如同阵风般跑了出去。
“贞子?”
马小玲眉头紧锁,心里满是疑惑:“什么时候认识了个日本女孩?”
等等……贞子???
她猛然想起毛悦悦之前跟她提过的,司徒奋仁手下员工沉迷的、那个诡异的交友网站里的女孩子,好像就叫……贞子?!
她脸色一变,就想追出去问个清楚。
游志杰却拉住了她的胳膊:“唉唉唉,别急嘛。抓鬼的薪水,我该给谁啊?”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支票。
马小玲看到支票,暂时压下心中的不安,接过来笑了笑:“给我就好啦!”
游志杰看着她,发出邀请:“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马小玲愣了一下:“嗯?”
游志杰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落寞:“过两天我就要回美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香港。”
“在香港……还有很多东西我放不下,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马小玲。
马小玲想了想,吃顿饭而已,而且游志杰确实帮了她不少,之后再找金正中那个衰仔算账也不迟。
“好啦。”
她爽快地答应。
“吃顿饭而已嘛。”
另一边…电视台的气氛凝结成了冰。
司徒奋仁私下操纵洋紫荆小姐选举、利用阮梦梦患病的母亲博取收视率的丑闻,如同被点燃的引线。
在看似平息后,竟又以更猛烈的态势轰然炸开,引发了公众的滔天怒火。
尽管总监心知肚明,这类暗箱操作在圈内早已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但这次司徒奋仁撞在了枪口上,引起了公愤,为了平息舆论,他不得不被推出去。
降职的通知冰冷而正式,昔日风光无限的副总监,转眼间成了普通职员,连办公室都被清空,搬到了拥挤的公共区域。
而顶替他位置的,正是他曾经提携过、如今却带着谄媚笑容递上交接文件的阿奇。
“司徒总…哦不,现在该叫你奋仁了。”
阿奇穿着崭新还带着熨烫痕迹的西装,走到司徒奋仁那狭窄的工位旁。
手指故作悠闲地敲击着隔断板,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虚伪的惋惜:“真是世事难料啊,谁能想到你会因为那么一点小事就栽这么大跟头。”
司徒奋仁正低头整理着寥寥无几的私人物品,他闻言,动作顿了顿,才缓缓抬起眼,目光像刀子一样,直直射向阿奇那张志得意满的脸。
“阿奇。”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我不相信,你坐上我这个位置,就不会用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区别只在于,会不会被人抓到把柄,以及有没有人会在背后捅你一刀。”
他意有所指,眼神锐利得好像能穿透阿奇那层虚伪的皮囊。
阿奇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扯出一个更夸张的弧度,他俯下身,凑近司徒奋仁,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毒蛇般的阴冷:“司徒奋仁,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清高。”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手段?”
“重要的是结果!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我。”
“至于过程干不干净……”
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嗤笑一声:“谁在乎呢?”
“观众要的是热闹,高层要的是收视率和替罪羊,而你,刚好两者都满足了。”
“这就叫……识时务。”
他拍了拍司徒奋仁的肩膀,力道不轻,带着羞辱的意味:“以后好好干,说不定我看在往日情分上,还会多关照关照你以前的业绩。”
司徒奋仁猛地挥开他的手,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怒火翻腾,但最终,将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骂和质问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知道,此刻的任何反驳,在既成事实面前都只会显得更加可笑和无力。
巨大的失落、屈辱,以及对毛悦悦的愧疚,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感觉自己此刻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根本没有勇气,也没有脸面去见那个光芒万丈的毛悦悦。
晚上,他犹豫再三,还是拿出手机,指尖在毛悦悦的名字上徘徊了许久,才敲下一行字:「悦悦,抱歉,今晚临时有点不舒服,不能去接你下班了。」
发送成功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
独自一人融入了香港霓虹闪烁的夜色中,径直走向那家名为“Forget it bar”的酒吧,只想用酒精麻痹自己痛楚的神经。
另一边,刚结束工作的毛悦悦收到信息,秀眉微蹙。
不舒服?
病了?
放心不下,她拨通了阿顺的电话。
“阿顺,是我,毛悦悦。”
“司徒奋仁他回家了吗?”
电话那头的阿顺支吾了一下,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毛小姐……仁哥他没回家。”
“我刚才看见他…一个人去了‘Forget it bar’……心情好像很差。”
“具体原因,他没说,我也不好多问。”
Forget it bar?
心情很差?
毛悦悦的心猛地一沉。
一种不祥的预感夹杂着被欺骗的愠怒悄然升起。
她立刻拦了辆计程车,直奔那间酒吧。
推开“Forget it bar”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酒精、烟草和淡淡香氛的空气扑面而来。
灯光昏黄暧昧,爵士乐慵懒地流淌。
毛悦悦目光锐利地扫过略显嘈杂的卡座,很快就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司徒奋仁独自坐在那里,面前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杯。
他低着头,侧脸线条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落寞和僵硬。
而在他周围,围着两三个打扮入时、眼神猎艳的年轻女孩,正试图搭讪。
一个穿着紧身吊带裙的女孩,大着胆子将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搭上了司徒奋仁的肩膀,声音娇嗲:“帅哥,一个人喝闷酒多无聊啊,我们陪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司徒奋仁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声音冰冷得没有温度,带着极度的不耐烦:“拿开你的手。”
那女孩被他语气里的寒意冻得一僵,讪讪地缩回了手。
站在不远处的毛悦悦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的怒气如同被点燃的引信,滋滋作响。
不舒服?
这就是他所谓的“不舒服”?
跑来酒吧买醉,还有美女主动投怀送抱!
昨天才深情款款地对自己表白,转头就玩这种把戏?
把她毛悦悦当什么了?傻子吗?
很好,喜欢喝是吧?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立刻冲上去给他一巴掌的冲动,脸上反而露出冷静得近乎可怕的微笑。
她优雅地走上前,从精致的钱包里抽出三张百元港币,动作流畅地塞到那三个还在试图寻找机会的女孩手里,每人一张。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眼神淡淡地扫过她们,那眼神里带着驱逐意味。
几个女孩愣了一下,看清手里的钞票,又看了看毛悦悦那明显不凡的气质和隐含警告的眼神。
立刻心领神会,脸上瞬间堆起比见到亲人还热情的笑容,几乎是立刻作鸟兽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毛悦悦这才走到司徒奋仁身后,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
模仿着刚才那些女孩的语调,声音却带着刺骨的冰凉:“先生,一个人喝酒多无聊,需不需要人陪啊?”
司徒奋仁正沉浸在自我的厌弃和烦躁中,感受到触碰,想也不想地甩头避开,语气更加恶劣:“我说过,别碰我!”
“哦~不碰你~”
毛悦悦拉长了语调,绕到他面前,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挂着甜美却又危险至极的笑容:“不是身体不舒服吗?司徒、奋、仁?”
司徒奋仁猛地抬起头,醉意朦胧的双眼在看清来人是毛悦悦的瞬间。
瞳孔骤然收缩,所有的醉意好像都被吓醒了一半,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只剩下慌乱和不知所措:“悦……悦悦?!”
毛悦悦没有理会他,只是冷哼一声,转身走向吧台,对里面正在擦拭酒杯的女侍应生说道:“你好,麻烦给我一瓶啤酒。”
吧台后的女侍应生闻声抬头,看到毛悦悦的脸时,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惊讶,脱口而出:“是你?”
毛悦悦疑惑地看向她,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张脸:“我们认识吗?”
女侍应生立刻意识到失言,连忙低下头,掩饰住眼神中的异样,含糊道:“不,不认识。”
她匆匆从柜台下拿出一瓶啤酒。
这时,从里间走出来一个女人。
她看起来三十岁上下,面容饱满,但一双眼睛眼角尖细,透着精明的算计。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里面却大胆地配着一条极短的黑色皮裙,脚上是高跟长靴。
毛悦悦在心里直呼,这样风格鲜明、敢于展现身材的穿搭,除了马小玲和自家姐姐,这是她见过的第三个。
这女人身上有种江湖气的独特气场。
“大咪,在干什么呢?”
女人开口,声音带着沙哑的磁性。
被叫做大咪的女侍应生连忙回道:“老板娘,这位小姐要一瓶啤酒。”
被称作老板娘的女人抬眼,目光在毛悦悦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瞥了一眼远处僵坐着的司徒奋仁,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她淡淡地对大咪示意:“十三块。”
毛悦悦付了钱,拿起那瓶冰凉的啤酒,重新走回司徒奋仁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容置疑地将他从卡座里拉了起来。
“悦悦,你听我解释……”
司徒奋仁试图挣扎,但毛悦悦的力气出奇的大,或者说,他心底的愧疚让他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毛悦悦一言不发,直接将他拽进了酒吧狭小却还算干净的卫生间,“砰”一声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彼此粗重的呼吸声。
灯光比外面更加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淡淡香薰的味道。
毛悦悦松开他的手,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下一秒,她毫无征兆地抬起腿,用高跟鞋的鞋尖狠狠踢在了司徒奋仁的小腿骨上。
“呃!”
司徒奋仁猝不及防,痛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毛悦悦顺势上前,伸出纤纤玉手,一把用力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迎上自己燃烧着怒火的眼眸。
另一只手,举起了那瓶冰凉的啤酒。
“你不是要喝酒吗?”
她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我陪你喝!”
说着,她根本不给司徒奋仁反应的机会,直接将啤酒瓶口粗暴地塞进他因惊愕而微张的嘴里。
手腕一抬,冰冷的黄色液体混杂着白色的泡沫,猛烈地灌入他的喉咙。
“呜……咳咳……”
司徒奋仁被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
酒液顺着他的嘴角、下巴不断流淌,迅速浸湿了他衬衫的领口和前襟,留下深色的水渍。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毛悦悦的手腕阻止她,却被毛悦悦掐着下巴的那只手。
“啪”地一声,毫不留情地扇了一记清脆的耳光。
这一巴掌,彻底打懵了司徒奋仁,也打散了他最后一点挣扎的念头。
他停止了咳嗽,抬起眼,酒液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那双平日里锐利深邃的眼睛。
此刻因为醉酒、呛咳和挨打,泛着生理性的红晕。
里面充满了无助、愧疚,委屈,就那样直直,像只做错了事被主人惩罚的大型犬般,望着毛悦悦。
看到他这副前所未有的狼狈又脆弱的模样。
毛悦悦满腔的怒火,好像被一根细针刺破了一个小口。
丝丝缕缕地泄漏出去,一阵阵尖锐的心疼和难以言喻的伤心在心头。
她松开了捏着他下巴和灌酒的手,空酒瓶“哐当”一声滚落在地。
看着他被酒液浸湿的狼狈样子,看着他脸上清晰的五指印。
看着他那双写满了“我知道错了”的眼睛,心里又酸又胀。
毛悦悦俯下身,在司徒奋仁错愕的目光中,猛地捧住了他湿漉漉的脸颊,狠狠地吻上了他那还沾染着酒渍的薄唇。
这个吻毫无温柔可言,毛悦悦几乎是啃咬着他的唇瓣,带着泄愤的力道,贝齿用力,直到舌尖尝到了清晰带着铁锈味的腥甜…
他的下唇被她咬破了。
司徒奋仁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并没有推开她。
反而像是被这个带着疼痛和血腥味的吻点燃了某种压抑已久的情感。
他喉结滚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好像妥协,又好像是解脱。
他闭上了眼睛,承受着这份独特的“惩罚”,急切地回应。
他伸出双臂,紧紧地环住了毛悦悦的腰肢,将她用力地箍进自己怀里,好像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借此来确认她的存在,驱散内心所有的不安彷徨。
狭小的卫生间里,空气瞬间变得炙热黏稠。
唇齿间交织着啤酒的微苦、血液的腥甜,还有彼此灼热的气息。
毛悦悦原本带着怒意的吻,在他的回应和这紧密的拥抱中。
渐渐软化了下来,从惩罚变成了带着心疼无奈的抚慰。
她松开了一些力道,舌尖轻轻舔舐过他被咬破的伤口,动作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柔。
良久,毛悦悦才微微喘息着松开了他。
两人的额头相抵,呼吸交融,都有些急促。
司徒奋仁的嘴唇红肿,下唇那抹血色格外刺眼,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毛悦悦,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悦悦……”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试探。
毛悦悦看着他这副样子,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她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他唇角残留的血迹和酒渍,语气依旧带着余怒,却软化了太多:“司徒奋仁,你真是个混蛋……”
“下次再敢骗我,躲起来一个人喝闷酒,我就不是咬破你嘴唇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