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清心宗弟子居的东厢房里已亮起一盏青灯。韩雪清盘腿坐在蒲团上，膝头摊开的《清心诀·寒泽篇》泛着陈旧的墨香，指尖反复摩挲着“引寒入脉，凝气为霜”八个字，指腹的薄茧蹭过泛黄的纸页，留下淡淡的痕迹。
这半个月来，他的弟子居成了宗门里最安静的角落。往日里，还能在练剑场看见他握着冷月剑挥砍的身影，有时会因控制不住体内寒气，让剑气裹着碎冰砸在石墙上，引来其他弟子的窃窃私语——那时他总低着头，把冻得发红的手指藏在宽袖里，生怕别人看出他冰寒体质的异常，更怕暴露男儿身的秘密。可如今，除了三餐和宗门每月一次的内务点检，他几乎足不出户，连林婉儿三番五次来邀他去后山摘梅子，都被他以“修炼到关键处”婉拒。
今早卯时初，他刚结束一轮吐纳，窗外的雾气就顺着窗缝钻了进来。那雾气带着山间的湿冷，刚飘到他周身三尺处，就被一层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蓝光挡在外面——这是他修炼《寒泽篇》的成果，名为“寒雾护罩”。前几日测试时，他特意让同门用木剑劈砍护罩，剑身撞上蓝光的瞬间，就结了层薄冰，震得同门虎口发麻。
“该试突破第四重了。”韩雪清深吸一口气，从储物袋里摸出颗凝气丹。那丹药通体乳白，表面泛着细密的光泽，凑近鼻尖能闻到一股清苦的药香——这是凌寒师尊半个月前给的，说他体质特殊，寻常丹药难补灵气，特意找丹房炼制的上品凝气丹。他仰头将丹药含在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进丹田，像温水浇在寒冰上，让原本沉寂的丹田瞬间活络起来。
他闭上眼睛，按照《寒泽篇》记载的“寒灵路线”引导灵气：先从丹田出发，经会阴穴上行，过命门、大椎，再绕至肩井，最后从指尖的少商穴回流。以往走这条经脉时，总会在命门穴处滞涩，像是有块冰堵在那里，每次运气都疼得他额头冒冷汗。可今日，暖流裹着灵气走过命门穴时，那股滞涩感竟消失了，灵气像溪流般顺畅地淌过经脉，连带着体内的寒气也跟着流动起来——那寒气原本像散沙般藏在四肢百骸，此刻竟被灵气串成了线，跟着一起流转。
就在灵气即将回到丹田、冲击第四重瓶颈时，体内的寒气突然躁动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的困兽，猛地挣脱灵气的束缚，顺着经脉往心口涌去。韩雪清只觉得心口一凉，像是吞了块冰，连带着挂在颈间的“玄”字玉佩都变得刺骨——这玉佩是夜玄钰去年送他的，说能镇压寒气，以往寒疾发作时，玉佩一热就能缓解，可今日竟只能勉强挡住寒气，连一丝暖意都没散出来。
“糟了！”韩雪清皱紧眉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突然想起凌寒师尊当初给《寒泽篇》时说的话：“你这冰寒体质是先天的，修炼秘法切不可急于求成，否则寒气反噬，轻则伤经脉，重则废修为。”他赶紧收住心神，放弃冲击瓶颈，转而运转《寒泽篇》里的“凝寒诀”——这是专门用来安抚躁动寒气的法门，需将灵气聚在掌心，按在心口，以“温养”之法引导寒气回归。
他左手按在心口，掌心的灵气缓缓渗入体内。那灵气像是一双温柔的手，轻轻裹住躁动的寒气，一点点往回拉。过程中，寒气几次想挣脱，每次都让他心口抽痛，眼前发黑。他咬着牙，脑海里闪过小时候的画面：那时他还在乡下，因为冬天里手脚总结冰，被其他孩子叫做“怪物”，爹娘带他四处求医，却没人能治，直到凌寒师尊路过，说他是“先天冰灵体”，带他回了清心宗。若今日修为废了，他不仅对不起师尊，更没法再留在宗门，也没法再见到夜玄钰了。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的寒气终于温顺下来，重新跟着灵气流转。韩雪清松了口气，刚想调整呼吸，丹田处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胀痛感——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灵气和寒气在丹田内盘旋，越来越快，越来越雄厚。他心中一喜：这是突破的征兆！
他赶紧集中所有注意力，引导着灵气与寒气往瓶颈冲去。“砰”的一声轻响，像是打破了一层无形的薄纸，丹田内的灵气瞬间暴涨，比之前雄厚了数倍，寒气也变得更加凝练，顺着经脉流转时，竟在皮肤下映出淡淡的蓝光。韩雪清缓缓睁开眼睛，抬手对着桌角的茶杯挥了挥，指尖凝聚的一缕灵气裹着细小的冰晶飞过去，落在茶杯里。
“咔嗒”一声，茶杯里的水瞬间凝结成冰，杯壁却完好无损——换做以前，他根本控制不好寒气的强度，轻则冻裂茶杯，重则让寒气顺着指尖传到手臂，冻得整条胳膊发麻。他又试着将寒气聚在指尖，捏出一朵小巧的冰花，冰花的花瓣层层叠叠，连纹路都清晰可见，他轻轻把冰花放在窗台上的兰花上，花瓣落在兰花叶上，竟没冻伤一片叶子。
“成功了！”韩雪清忍不住欢呼一声，从蒲团上跳起来，差点碰倒身后的书架。他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淡青色的襦裙衬得他身形窈窕，以往因寒疾而苍白的脸颊多了几分血色，眉宇间的清冷散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藏不住的自信。他抬手摸了摸颈间的玉佩，玉佩已经恢复了温热，贴在皮肤上很舒服。
以前，他总因为男扮女装而自卑——怕被人发现喉结，怕练剑时动作太大暴露骨节，更怕别人知道他的体质后，像小时候那样叫他“怪物”。可如今，他不仅突破到了清心诀第四重，还能完全掌控体内的寒气，连冬天里手脚冰凉的毛病都好了，终于有了点“内门翘楚”的样子。
“得赶紧告诉师尊！”韩雪清把《清心诀·寒泽篇》仔细折好，揣进怀里，转身就往外跑。刚推开房门，就差点撞上一个抱着竹篮的身影。
“哎哟！”苏玲踉跄了一下，竹篮里的梅子滚出来几颗，“雪清师妹，你跑这么急干嘛？”
韩雪清赶紧帮她捡梅子，才发现竹篮里的梅子个个饱满，表皮泛着红紫色，还沾着新鲜的露水。“苏玲师姐，抱歉，我太着急了。”他笑着说，语气里满是喜悦，“我突破清心诀第四重了！还能完全掌控体内的寒气！”
“真的？”苏玲眼睛一亮，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的皮肤时，惊讶地挑眉，“你的手不凉了！以前这个时候，你指尖都能结冰呢！”
韩雪清点点头，想起前几天苏玲来找他的事：那天苏玲也是抱着竹篮，说后山的梅子熟了，邀他一起去摘，他当时正卡在修炼的关键处，只能婉拒。苏玲不仅没生气，还帮他带了一小袋梅子，说“等你修炼完，咱们一起酿梅子酒”。
“我就知道你能行！”苏玲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一颗梅子递给他，“上次宗门试炼，你凭着半吊子寒气都能打赢赵磊，现在突破了，他更不是你的对手了！”
提到赵磊，韩雪清忍不住笑了。上次试炼，赵磊故意找他切磋，还嘲讽他“靠体质混日子”，结果被他用寒气冻住了剑鞘，闹了个大笑话。后来赵磊总在背后说他坏话，说他“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现在他突破了，倒想看看赵磊还有什么话说。
“我先去见师尊，回来再跟你说修炼的事！”韩雪清把梅子塞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让他心情更好了。他挥挥手，转身往长老殿跑，留下苏玲在原地笑着摇头：“这丫头，一高兴就没影了，梅子酒还没说什么时候酿呢！”
长老殿离弟子居不远，韩雪清跑了半柱香就到了。殿门没关，他隔着老远就看见凌寒师尊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本古籍，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师尊的白发上，泛着淡淡的金光。
“师尊！”他气喘吁吁地跑进去，躬身行礼，“弟子突破清心诀第四重了！”
凌寒放下古籍，抬头看向他，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看你这满头汗的样子，就知道成了。”他起身走到韩雪清面前，伸出右手，轻轻按在他的丹田处。一股温和的灵力探入体内，韩雪清能感觉到那股灵力顺着丹田游走，掠过经脉时，还轻轻碰了碰体内的寒气。
过了片刻，凌寒收回手，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寒气与灵气融合得很好，没有出现反噬的迹象。《寒泽篇》果然适合你，当初我把它交给你时，还担心你要花三个月才能突破，没想到你只用了半个月。”
“都是师尊的功劳。”韩雪清赶紧说，“若不是师尊给我《寒泽篇》和上品凝气丹，弟子也不会这么快突破。还有上次寒疾发作，师尊给我熬的‘温寒汤’，也帮了我不少。”
凌寒笑了笑，走到案前，拿起一个木盒递给她：“这是‘冰心丸’，你突破第四重后，灵气和寒气容易失衡，每日服一粒，能帮你稳住气息。”他顿了顿，又叮嘱道，“你体质特殊，又是……”他没把“男扮女装”四个字说出来，只是眼神变得严肃，“日后修炼切不可骄傲，第四重只是开始，往后还有更难的关卡。另外，在外人面前，尽量少用寒气，免得引人怀疑。”
韩雪清接过木盒，心里一暖。他知道，师尊是担心他的身份暴露——整个清心宗，只有师尊和夜玄钰知道他是男儿身。当初他刚入宗门时，因为天生冰灵体，必须修炼适合女子的柔婉心法才能压制寒气，师尊才让他扮成女子，没想到一扮就是三年。
“弟子明白。”韩雪清躬身应下，“弟子不会辜负师尊的期望。”
离开长老殿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韩雪清没有直接回弟子居，而是往练剑场走去——他想试试突破后，剑招的威力有没有提升。
练剑场上已经有不少弟子在练剑了，金属碰撞的“叮叮”声此起彼伏。韩雪清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冷哼声：“哟，这不是整天躲在房间里修炼的‘雪清师妹’吗？怎么今天舍得出来了？”
说话的是赵磊，他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剑身上还沾着尘土。上次试炼输给韩雪清后，他一直不服气，总找机会嘲讽她。
韩雪清没理他，走到练剑场的角落，拔出了背上的冷月剑。那剑是夜玄钰送他的，剑身泛着淡淡的银光，剑柄上还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他深吸一口气，引导体内的灵气与寒气顺着手臂汇入剑身——瞬间，剑身就裹上了一层淡蓝色的光晕，细碎的冰晶在剑身上轻轻跳动。
周围的弟子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停下练剑，围了过来。
“快看，雪清师妹要练剑了！”
“她上次试炼用的‘寒天飞雪’就很厉害，现在突破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韩雪清握着剑，缓缓闭上眼。脑海里闪过《清心诀》里“寒天飞雪”的剑谱，再结合《寒泽篇》里的寒气控制之法，他猛地睁开眼，挥剑斩出！
“唰——”剑气划过空气，带着细碎的冰晶，像雪花般飘落。那些冰晶落在地上，没有溅起尘土，反而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冰雾，连周围的杂草都没伤到一根。更神奇的是，几片冰晶落在旁边的桃树上，竟在花瓣上凝成了小小的冰珠，让桃花看起来更娇艳了。
周围的弟子都看呆了，纷纷发出惊叹声：“哇！这招也太好看了吧！”“雪清师妹的寒气控制得也太好了吧！”“我要是能练到这个地步就好了！”
赵磊站在人群后面，手里的剑差点掉在地上。他之前总觉得，韩雪清是靠秘法和体质才能赢他，可现在看来，他的剑招不仅威力提升了，还多了几分柔婉的意境——这是他练了五年都没达到的境界。他想上前挑战，可看着韩雪清剑身上跳动的冰晶，又把话咽了回去。
韩雪清收起剑，看着周围弟子羡慕的目光，心里满是成就感。以前他练剑时，总怕别人看出他的异常，每次都躲在最角落，可现在，他终于能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的实力了。
“雪清师妹，你这剑招是怎么练的啊？”一个穿粉衣的小弟子凑过来，眼里满是好奇，“我练‘寒天飞雪’时，总控制不好寒气，上次还冻伤了自己的手。”
“其实也没什么诀窍。”韩雪清笑了笑，耐心地说，“你练剑时，别太用力，试着让灵气带着寒气走，就像……就像水流带着落叶一样，慢慢引导，别硬来。”
小弟子点点头，似懂非懂地回去练剑了。韩雪清看着她的背影，想起自己刚练剑时的样子——那时夜玄钰还在清心宗当客卿，每次都陪着他练剑，耐心地教他怎么控制气息。现在夜玄钰回了灵剑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想到这里，韩雪清突然想给夜玄钰写封信，告诉他自己突破的好消息。他快步回到弟子居，拿出纸笔，坐在桌前。
笔尖悬在纸上，他却突然有些紧张——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他想起上次夜玄钰寄来的信，信里说灵剑宗的后山有一处寒泉，很适合他修炼，还附了一张地图，地图上还画了一株早梅，说“寒泉边的早梅在雪天开放，花瓣比别处的更艳”。
他笑着写下：“玄钰师兄亲启，展信安。弟子近日突破清心诀第四重，多亏了师尊给的《清心诀·寒泽篇》，也多亏了师兄往日教我的运气之法。如今弟子已能完全掌控体内的寒气，连‘寒天飞雪’都多了几分威力，下次若有机会切磋，定能让师兄刮目相看。”
写完这几句，他又想起夜玄钰送他的玉佩，补充道：“师兄送的‘玄’字玉佩，这次突破时帮了我不少。当时寒气反噬，若不是玉佩挡住了心口，弟子恐怕要受伤了。师兄放心，弟子每日都戴着它，没敢弄丢。”
他放下笔，走到储物架前，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里面装的是他昨天炼制的“凝寒散”。这凝寒散是用寒潭边的凝露草和冰晶炼制的，有驱寒的功效，比宗门里的普通驱寒草药有效十倍。他当时炼制时，特意控制了寒气，让凝寒散更温和，适合日常使用。
他打开瓷瓶，把凝寒散倒进一个小小的绢袋里，塞进信封。又想起夜玄钰信里画的梅花，便拿起笔，在信封上画了个小小的冰晶——冰晶的形状和梅花很像，只是花瓣变成了冰纹，算是和师兄的梅花呼应。
封好信封后，韩雪清拿着信往宗门的信使堂走去。信使堂的李伯正在整理信件，见他来，笑着问：“雪清师妹，这是要寄信给谁啊？”
“寄给灵剑宗的夜玄钰师兄。”韩雪清把信递给李伯，“麻烦李伯帮我快些寄出去，里面有我炼制的药散，怕热。”
“放心吧！”李伯接过信，放进一个贴着“加急”标签的木盒里，“这木盒是用寒木做的，能保三日不热，明天一早就给你寄走。”
韩雪清道谢后，转身离开信使堂。走在回弟子居的路上，他看着路边的桃花，心里满是期待——不知道夜玄钰收到信后，会不会高兴？会不会在回信里，跟他说说灵剑宗的早梅？
回到弟子居时，夕阳已经西斜。韩雪清坐在窗前，拿起师尊给的“冰心丸”，服下一粒。药丸入口微苦，咽下去后，丹田处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体内的灵气和寒气瞬间稳定下来。
他看着窗外的晚霞，嘴角忍不住上扬。突破第四重，压制了寒疾，还能给师兄寄信——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他知道，往后的修炼之路还很长，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了。有师尊的教导，有师兄的牵挂，还有自己的努力，他一定能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