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学院坐落在整座城池的中央,占地之广堪比小型国度。
高耸的院墙由星辰砂浇筑而成,在朝阳下泛着淡紫色的微光。
正门处,一座通天白塔拔地而起,塔身刻满古老符文,每一笔都蕴含着大道真意。
塔顶悬着一块鎏金牌匾,登天阁三个大字龙飞凤舞,笔锋如剑,似要破匾而出。
此刻塔下广场上人头攒动,数万名修士整齐列队,目光灼灼地盯着紧闭的塔门。
身着月白长袍的学院执事们穿梭其间,袖口银线绣着的星辰纹路随着动作闪烁。
肃静!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凌空而立,声如洪钟,登天阁开启在即……
然而这一切喧嚣,都与秦无殇无关。
……
学院深处,一片桃花谷静卧在群山环抱之中。
谷口石碑上二字已被岁月磨得模糊不清。
秦无殇的身影无声浮现,黑袍垂落如夜幕,衣摆上的星轨纹路与飘落的花瓣交错。
谷内千株古桃树正值盛放,粉白花瓣如雪纷飞。
最中央处,十尊雕像静静矗立在花雨中。
居中的雕像端坐桃树下,身形挺拔如松。
尽管石面已被风霜侵蚀得模糊不清,但那微微前倾的姿态,仍能看出是在谆谆教诲。
九尊弟子像分列两排,前排五尊,后排四尊,姿态各异却都透着专注。
秦无殇缓步走近,指尖拂过飘落的花瓣。
他在雕像前驻足。
风忽然停了,漫天悬浮的花瓣凝滞在空中,形成一幅诡异的静止画面。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秦无殇的声音很轻,却在静止的花雨中荡开一圈涟漪。
他灰黑色的眸子倒映着那尊端坐的雕像,仿佛穿透了数十万年的时光,看到了当年坐在这棵桃树下授道的场景。
那时的桃花也是这般纷飞。
九名身影围坐四周……
沙沙——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打破了静止的时空。
秦无殇没有回头。
纷飞的桃花中,一道倩影缓步而来。
那是个身着淡青色长裙的女子,衣袂上绣着细密的桃枝纹路,随着步伐轻轻摇曳。
她的面容清丽绝伦,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横波,唇不点而朱,肌肤胜雪。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发间别着的一支桃花木簪,花瓣栩栩如生,仿佛刚刚从枝头摘下。
女子从秦无殇身边走过时,目光仅仅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仿佛他只是桃林中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她径直走向第二排第四个石像。
女子在石像旁席地而坐。
某一个瞬间,仿佛她也融入到了十人之中。
诡异的是,她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就像个从未修炼过的凡人。
但若有仙帝在此,便会震惊地发现每当一片桃花掠过她发梢时,都会有一道玄奥的道韵流转而过。
那些花瓣在接触她的瞬间消失了一瞬,随后又从某一处空间之中出现。
秦无殇依旧站在原地,灰黑色的眸子里漩涡微微转动。
他看见女子周身萦绕的无形道蕴,看见她呼吸间吞吐的天地至理。
不知过了多久,当夕阳将桃林染成金色时,秦无殇终于迈步向着桃树之下走去。
他的黑袍拂过满地落花,却没有惊起一片花瓣。
随着他的脚步,十尊雕像开始无声风化。
石质的表面剥落成细沙,在夕阳中闪烁着金色的微光,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抹去。
当他来到桃树下时,最后一粒石粉正从空中飘落。
秦无殇盘膝而坐,位置恰好是那尊教师雕像曾经所在之处。
他闭上眼睛的刹那,整片桃林突然陷入绝对的寂静。
铛——
就在秦无殇坐下的瞬间,太玄学院登天阁顶层,一尊青铜古钟无人自鸣。
钟声并不洪亮,却如水纹般荡开,瞬息传遍整个太玄域。
钟身铭刻的古老符文次第亮起,每一个笔画都像是被金漆重新描绘。
钟声响起的瞬间。
太玄学院秘境深处,太玄猛然睁眼。
目光向着桃林的方向望去,看到了那道黑色的身影。
几乎与他同一时刻,在太玄学院一些寂静的山谷内,一个个躺在摇椅上,须发皆白,满脸暮色的老者突然就从摇椅之上坐了起来。
转头看向了桃林所在方向,脸上满是激动。
……
太玄域不同的地方。
九道跨越时空的目光同时望向太玄学院方向。
他们嘴唇颤动,吐出同一个震颤了数十万年的称谓:
帝师......
……
桃花谷内,暮色渐浓。
青衣女子从冥想中苏醒,长睫轻颤时抖落几片沾在上面的花瓣。
当她望向原本矗立石像的位置时,瞳孔骤然收缩。
十尊雕像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一个黑袍男子静坐桃树下。
他坐在哪里没有丝毫的违和感,仿佛他本就应该在哪里。
女子站起身,落花从她衣襟滑落。
她盯着秦无殇看了许久,眉头渐渐蹙起。
粉白的桃花瓣掠过她紧绷的唇角,在即将触及时诡异地消失,又从三寸外的虚空重新出现。
你......
她的声音像山涧清泉,却在开口瞬间改变了主意。
最终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那棵开得格外绚烂的桃树,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两天,青衣女子依旧准时出现在桃林。
她总是踏着晨露而来,又在夕阳西下时离去。
而秦无殇始终静坐桃树下,黑袍与树影融为一体。
第三天早晨,登天阁顶层再次传来了一声钟响,这次的声音比之上一次嘹亮了几分。
几乎就在钟声落下的瞬间,太玄的身影出现在了秦无殇的身旁。
他先是对着秦无殇行了一礼,随后恭敬道:
“帝尊,学院的…托我前来询问,可否允许他前来聆听?”
太玄站在桃树下,银发如雪,眉宇间透着几分恭敬与期待。
秦无殇缓缓睁开眼,目光向着太玄学院一处望去。
似乎看到了几个老头那期待的样子。
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淡淡道:“不论老师、学生,想来的,皆可来。“
太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再次躬身:多谢帝尊。
随后太玄的身影便瞬间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