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筷洗净归位，厨房恢复了整洁，只余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卤肉饭香气，证明着不久前那顿温馨的晚餐。林浩擦干手走出厨房，看到陈静萱已经蜷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拿着手机，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浩哥~”她拖长了尾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吃饱了有点无聊，我们……打两把游戏好不好？好久没和你双排了！”
确实，从聚会开始，各种现实中的冲击和忙碌让他们几乎没怎么好好打过游戏。此刻，坐在这个被陈静萱收拾得焕然一新的“家”里，听着她熟悉的、带着台湾腔的邀约，林浩有种恍惚感，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线上“兄弟”双排的日子。
“好。”林浩点点头。游戏是他熟悉的领域，也是他和陈静萱最初建立联系的纽带，在这种微妙的氛围下，似乎是个不错的缓冲。
两人各自拿着手机，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听到彼此的声音，又不会显得过于亲密。林浩登录游戏，看到了熟悉的Id【凌霄】，而几乎同时，好友列表里【破军】的头像也亮了起来。
他习惯性地发送了组队邀请。陈静萱秒进房间。
当组队房间的界面出现，两人头像并排显示，麦克风标志亮起时，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再次袭来。以前，看到“破军”这个Id，听到的是冷静清晰的中性伪音，脑子里会自动带入一个技术犀利、性格果决的“兄弟”形象。而现在，看着身边这个穿着可爱睡衣、长发披肩、眼神灵动的女孩，再听到耳朵里传来的、带着软糯台湾腔的真实声音，林浩感觉自己的认知系统又一次受到了冲击。
“浩哥，我打野哦，你对抗路。”陈静萱的声音透过耳机和空气，双重传入林浩耳中，清晰无比。
“嗯。”林浩应了一声，手指有些僵硬地预选了对抗路位置。陈静萱则预选了打野。
这种分工和以前一模一样，但感觉却天差地别。以前是默契，现在……林浩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陈静萱，她正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手指灵活地点着，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今天要用镜还是露娜呢……”
很快匹配成功，进入选将界面。陈静萱在一楼，秒锁了她的招牌英雄【镜】。林浩在五楼，正准备选择花木兰，就听到陈静萱软软的声音在耳边（物理意义上）响起：“浩哥，你玩花木兰吗？我记得你市标快前五十了哦！加油！”
她记得他的排名？林浩心里微微一动，“嗯”了一声，锁定了花木兰。
就在这时，三楼和四楼的队友突然在队伍频道里打字：
（三楼）软辅萌妹：？一二楼是情侣？
（四楼）中路法王：破军、凌霄，这Id一看就是一对啊！哥们厉害啊，带妹还让妹玩打野？
林浩的脸“唰”一下就红了，显然陈静萱开了全队麦，他手指停在屏幕上，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带妹？以前他和破军双排，因为破军伪音和技术过于犀利，从来没人觉得他是“妹”，更别提“情侣”了！
还没等林浩组织好语言，陈静萱带着笑意的、清晰的声音就在队伍语音里响起了，既是对队友说，也是对身边的林浩说：“对呀对呀，他是我家的对抗路，厉害吧？”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
林浩感觉自己的耳根都烫了起来。她……她怎么能这么自然地说出“我家的”这种话！虽然知道她可能只是为了应对队友的调侃，但这话听在耳里，配上她近在咫尺的身影和声音，杀伤力实在太强了！
游戏开始。熟悉的“欢迎来到王者荣耀”响起，但林浩的操作却明显有些变形。
以前，他听到的是通过电流传输、略带失真的伪音指挥，虽然清晰，但总隔着一层距离。现在，陈静萱那软糯真实的台湾腔就在身边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温度和气息，直接钻进他的耳朵，甚至能感受到她说话时轻微的空气流动。
“浩哥，对面打野红开，你上路小心一点哦。”
“浩哥，我来抓上了，你准备一下！”
“浩哥，这个蓝buff给你，你花木兰缺蓝。”妈呀，花木兰什么时候缺蓝过？
她的指挥依旧精准，意识依旧顶尖，但那种软软的、带着关切和依赖（？）的语气，让林浩完全无法像以前那样心无旁骛地专注于操作。他走位失误，被对面消耗了一波血量；技能衔接不畅，差点被单杀；甚至有一次，陈静萱的镜已经赶到草丛，他却因为走神慢了半拍跟上，导致gank失败。
“浩哥……你没事吧？是不是今天累了？”陈静萱注意到他的异常，转过头，关切地看着他。
林浩对上她近在咫尺的、充满担忧的眼睛，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刚才做饭沾染的些许油烟味，心跳瞬间失衡，手指一滑，花木兰一个闪现撞到了墙上……
“没……没事。”林浩慌忙移开视线，盯着手机屏幕，试图集中精神，“有点……手生。”
他强迫自己不去听身边真实的声音，不去感受身边真实的存在，努力将注意力放回游戏本身。好在底子还在，几波小团战后，他逐渐找回了状态。一次关键的中路团战，陈静萱的镜切入后排，吸引了大量火力，林浩的花木兰从侧面闪现进场，一套沉默杀连招秒掉了对面的射手和法师，打出了一波漂亮的配合。
“NIcE！浩哥漂亮！”陈静萱兴奋地喊了一声，声音透空气传来，带着真实的喜悦。
这一声夸奖，和以往游戏里“兄弟”间的赞赏感觉完全不同。林浩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脸上洋溢的笑容。他心里莫名地有些雀跃，一种混合着成就感和被认可（尤其是被她认可）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游戏最终有惊无险地获胜。回到组队房间，还没等他们开始下一把，狂刀和闪电就挤了进来。
“哟哟哟！看看这是谁？凌霄和破军！线下联动，线上双排，够甜蜜的啊！”狂刀的大嗓门立刻充满了耳机。
“就是！刚才那把我们都观战了！破军妹子，凌霄今天操作有点下饭啊，是不是你在旁边让他分心了？”闪电也跟着起哄。
林浩的脸又红了，好在隔着网络没人看见。他闷声道：“别瞎说。”
陈静萱却笑嘻嘻地回应：“对呀对呀，浩哥太紧张了，手都在抖呢！”
她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狂刀和闪电在那边笑得更欢了。林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清冷的Id进入了房间——【冰璃】。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微妙地凝滞了一下。连狂刀和闪电都收敛了笑声。
夏诗涵没有开麦，只是在队伍频道打字：
冰璃：位置。
言简意赅，是她一贯的风格。
陈静萱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语气依旧保持自然：“冰璃姐来啦？我们正好五排耶！我打野，浩哥对抗路，狂刀射手，闪电辅助，冰璃姐你打中路可以吗？”
夏诗涵回了一个字：
冰璃：嗯。
五排车队凑齐，游戏再次开始。这一次，林浩感觉压力更大了。一边是身边陈静萱真实的声音和气息干扰，另一边是隔着网络却仿佛能感受到的、来自夏诗涵的无形压力。
对局中，夏诗涵的中路打得依旧犀利，操作无可挑剔。她很少说话，偶尔发信号指挥。但林浩能感觉到，她的经济总是莫名其妙地很高，而且有好几次，她看似无意地游走到上路，恰好帮林浩化解了危机，或者让掉了本该属于她的一部分兵线和野怪资源。
这种不动声色的“照顾”，让林浩感觉更加不自在。他能感觉到陈静萱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她指挥的声音虽然依旧软糯，但少了几分之前的雀跃，多了些不易察觉的紧绷。
一局游戏就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中结束。胜利后，夏诗涵直接退出了队伍，没有留下任何话语。
“冰璃姐还是这麽高冷哦。”陈静萱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伸了个懒腰，“浩哥，还打吗？我有点累了。”
林浩也正想结束这煎熬的游戏时间，连忙说：“不打了，休息吧。”
退出游戏，放下手机，客厅里恢复了安静。但那种游戏带来的微妙感觉却并未消散。林浩看着身边揉着眼睛、显得有些困倦的陈静萱，心里乱糟糟的。
游戏还是那个游戏，搭档还是那个搭档，甚至配合也依旧默契。但一切的感觉都不同了。真实的声音，真实的存在，真实的关系变化，以及……真实介入的“外人”。
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心无杂念地将“破军”单纯地视为游戏里的“兄弟”了。那个来自台湾的、声音软糯、会做饭、会收拾屋子、游戏技术顶尖的“野王”妹子，已经实实在在地闯入了他的生活，也搅乱了他一池原本平静（或者说死寂）的春水。
今晚的游戏，像一面镜子，清晰地照出了他们关系的变化。而林浩知道，这种变化，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