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夜探账房，破解欠款核心账本
亥时的梆子敲过，户部衙门的灯笼大多已灭，只剩账房窗棂里透出一盏昏黄的油灯，像只半睁的眼，悬在沉沉夜色里。墨苏坐在案前，指尖捏着支紫毫笔，目光却黏在对面李顺的背影上 —— 这人正伏在账册上打盹，算盘珠子散落在案角，发出细碎的磕碰声。
今日值夜的本是魏师爷、赵主事与两名衙役。可戌时刚过，魏师爷就扶着桌沿咳嗽不止，枯瘦的手指泛着青，赵主事见状便说 “师爷歇着，我带衙役守着就成”，转头却把墨苏和李顺叫到跟前：“你们俩年轻，今晚就在账房值夜，盯着这些账册，别出岔子。” 墨苏当时躬着身应下，心里却已算准 —— 这是夜探的最好时机。
“李兄，” 墨苏轻唤一声，将案上的粗瓷碗推过去，“刚从伙房要的浓茶，你喝口提提神。这后半夜还长，别真睡过去了，要是被赵主事发现，咱们都得挨罚。”
李顺迷迷糊糊抬头，揉了揉眼睛，接过茶碗一饮而尽。他咂咂嘴，含混道：“还是顾兄你细心…… 我这脑子，一到晚上就发沉。” 墨苏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里松了口气 —— 茶里掺的蒙汗药是粘杆处特制的，剂量只够让人嗜睡，不会昏迷，就算明日李顺醒了，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累极了，绝不会起疑。
果然，不到一刻钟，李顺的头就开始一点一点的，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拨弄算盘珠子。又过了片刻，他 “咚” 的一声趴在案上，呼吸变得绵长 —— 睡熟了。墨苏轻手轻脚走过去，试探着推了推他的肩膀，李顺嘟囔了句梦话，没醒。
账房里只剩油灯的 “噼啪” 声，墨苏走到门后，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院外传来衙役的脚步声，应该是赵主事安排的人在巡逻。他贴着墙根挪到铁皮柜前，这柜子是前日徐元梦查封账目时用来装核心账册的，此刻就放在账房正中，黑沉沉的像只巨兽。
墨苏从怀里摸出一把仿制的钥匙 —— 这是糖伯昨日通过槐树下的暗格送来的，钥匙柄上还带着淡淡的桐油味，显然是刚做好的。他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入锁孔。三簧锁的构造他早摸透了，之前拓印钥匙时就研究过锁芯的纹路，此刻钥匙转动，只听 “咔哒” 一声轻响，锁开了。
柜门打开的瞬间，一股陈旧的纸张味扑面而来。墨苏借着油灯的光，快速翻找账册 —— 他要找的是三本核心账本，这几日通过观察赵主事和魏师爷的举动，他已确定这三本账藏在最底层：《康熙四十九年至五十一年兵部司军饷总录》《康熙五十年西北军屯专项账》《康熙五十一年京营兵甲调拨账》。
很快，他就摸到了这三本账册。最上面的《军饷总录》封面是深蓝色的绸缎，边角已经磨损，露出里面的棉絮；中间的《西北军屯专项账》是牛皮封面，上面还盖着个模糊的 “兵部复核印”；最下面的《京营兵甲调拨账》则是普通的蓝布封面，却用细麻绳捆了三道，显然是重点保护的。
墨苏将三本账册抱到案上，又从袖中取出一块透光纱 —— 这是戴铎临行前给他的，用西域蚕丝织成，薄如蝉翼，却能看清纸张纤维的走向。他将透光纱覆在《军饷总录》的首页，借着油灯的光仔细看：纸是徽州产的澄心堂纸，纤维细腻，还带着淡淡的竹香，这种纸价格昂贵，只有户部的核心账册才会用。
“果然是真的。” 墨苏低声自语。他早就在账房 “整理旧档” 时，收集了不少废弃的澄心堂纸边角料，此刻从怀里摸出一沓，铺在案上 —— 这些边角料和核心账册的纸张是同批生产的，纤维走向、厚度都一模一样，用来伪造账页再合适不过。
接下来是破解账本的防伪标记。墨苏翻到《西北军屯专项账》的第二页，页脚有个用淡墨画的 “押” 字，字形微斜，横画在三分之一处断开，竖画在中点断开，勾画末端还有个小缺口 —— 这是户部历年沿用的暗记，用来防止账册被替换。他拿出一个放大镜，这是之前从西洋传教士手里买来的，此刻对着 “押” 字仔细看，连墨汁的颗粒都看得一清二楚。
“松烟墨掺了珍珠粉。” 墨苏立刻判断出印泥的成分。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是他按比例调制的仿造印泥 —— 松烟墨磨成细粉，加鱼胶熬煮，再掺入少量珍珠粉，干透后和真迹几乎无异。他用一支细毫笔蘸了印泥，在新的账页上轻轻画了个 “押” 字，比对了一下，连断开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然后是最关键的伪造内容。墨苏没有全本伪造，那样太费时间，也容易露出破绽。他翻到《军饷总录》的第 17 页，这里记录着正白旗都统石文桂的欠款 —— 石文桂是八爷党核心成员，八爷党肯定会保他。墨苏用一支紫毫笔，将 “欠款五千两” 改成 “欠款五万两”，又在旁边添了一行小字：“该员欠款逾期三年未还，建议优先追缴”。
接着是《西北军屯专项账》的第 32 页，这里记录着军屯粮草的 “漂没” 数量 —— 所谓 “漂没”，其实是八爷党挪用粮草的借口。墨苏将 “漂没三千石” 改成 “漂没三百石”，又在页边画了个小圈，这是户部标记 “可疑账目” 的符号，故意让八爷党以为四爷已经注意到这里的猫腻，从而自乱阵脚。
最难的是模仿笔迹。核心账册的字出自三个人之手：李顺的馆阁体、老张的行楷、老李主事的草书。墨苏早就在值夜时，偷偷临摹过他们的字 —— 李顺的馆阁体工整，横画略向上倾斜；老张的行楷自由，撇捺舒展；老李主事的草书则苍劲，笔画间多连笔。
他拿出三支不同的笔：写馆阁体用紫毫笔，笔锋硬，能写出工整的笔画；写行楷用狼毫笔，笔锋软，能写出舒展的撇捺；写草书则用兼毫笔，软硬适中，能写出连笔的效果。他一会儿正襟危坐，写得端端正正；一会儿斜倚案头，写得潇洒流畅；一会儿又伏案疾书，写得龙飞凤舞，每一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三更梆子敲响时，墨苏终于完成了关键页的伪造。他将原账页小心地撕下来，叠成小块，走到油灯旁，烧成灰烬，又将灰烬混入李顺案头的茶渣里 —— 这样就算有人发现茶渣，也只会以为是喝剩的茶叶，绝不会想到里面藏着原账页的灰烬。
然后，他将伪造的账页按原样插入账本，用浆糊粘好，又用一块热毛巾敷在账册上，让浆糊干透后看不出痕迹。做完这一切，他将三本账册抱回铁皮柜，锁好柜门，钥匙揣回怀里。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比之前的巡逻声更近，像是有人朝账房走来。墨苏心里一紧，赶紧回到自己的铺位，假装睡着。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道目光扫了进来，停在李顺身上，又移到墨苏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关上。
墨苏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远去，才悄悄睁开眼 —— 是赵主事！他肯定是不放心，过来查看值夜情况。幸好自己动作快，没留下痕迹。
他起身走到院角的老槐树下，借着月光，发现树根处有一块泥土比别处松软，像是被人翻动过。他用手指挖了挖，摸到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张银票，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魏” 字 —— 显然是魏师爷藏在这里的，说不定是他收受贿赂的证据。墨苏将布包放回原处，心里记下这个位置，这或许能成为日后牵制魏师爷的筹码。
回到账房，墨苏躺在铺盖上，却毫无睡意。他看着案上的油灯，火苗忽明忽暗，像极了眼下的局势 —— 八爷党、四爷党、潜龙阁，各方势力交织，自己就像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但他不能退，为了父亲的冤屈，为了那些被卷进夺嫡风波的无辜百姓，他必须走下去。
天色微明时，李顺终于醒了，他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说：“顾兄，我怎么睡这么沉？昨晚没出什么事吧？”
墨苏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笑着说：“能出什么事？你就是太累了。快起来收拾收拾，魏师爷该来了。”
李顺点点头，开始整理案上的账册。墨苏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却在盘算：伪造的账页已经插入核心账本，接下来就等八爷党 “发现” 这些账页，误以为四爷的追缴重点是石文桂等人，从而暴露他们在户部的暗桩。
辰时的钟声响起，魏师爷果然准时走进账房，他扫了一眼案上的账册，目光在铁皮柜上停留了片刻，对墨苏说：“顾文远，今日继续抄《军饷总录》，仔细点，别再出岔子。”
墨苏躬身应道：“是，师爷。”
他拿起《军饷总录》，指尖触到那页伪造的账页，心里一阵平静 ——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