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碱水显影破假账，暗察陈三露疑踪
卯时的天光刚漫过粘杆处据点的瓦檐，墨苏就捧着那半本 “京营军械页”，站在主事戴铎的案前。据点是间不起眼的民宅，堂屋被改造成议事房，墙上挂着幅《京城舆图》，图上用红、黑两色标记着八爷党与四爷党的势力范围。戴铎坐在梨花木椅上，手指捏着账册页角，眉头拧成个 “川” 字，脸色比窗外的晨雾还沉。
“这账是假的。” 戴铎将账册扔回案上，纸页划过桌面发出刺啦声，“你看这‘康熙五十年’的‘五’字，起笔带钩，可九爷府账房的人写字从无钩笔；还有这‘军械损耗’的‘耗’字，右边是‘毛’，真账里该是‘耒’—— 这是八爷党故意仿的，就盼着咱们拿着假账去查，打草惊蛇。”
墨苏的心沉了沉，他昨夜翻了半宿，只觉字迹别扭，却没看出这么多破绽。“主事，那苏云漪说……”
“苏云漪？” 戴铎打断他，指尖敲击着桌面，“一个游走在潜龙阁与八爷党之间的女人，她的话能全信？” 他抬头盯着墨苏，眼神锐利，“你拿到账册时，可有旁人在场？赵七说苏云漪被软禁，她却突然出现，这里面没鬼？”
墨苏赶紧躬身：“属下确认无人跟踪，苏云漪还送了解毒药与鱼鳞符线索，说真账在九爷私宅地下密室，需鱼鳞符开启。” 他从怀里摸出苏云漪给的布包，倒出瓷瓶与画着鱼鳞符的纸条，“这符藏在翰墨斋砚台下，属下今日便可去取。”
戴铎拿起纸条看了看，指尖在 “鱼鳞符” 三字上顿了顿：“翰墨斋是潜龙阁的外围据点，你去取符，无异于羊入虎口。” 他沉吟片刻，起身走到舆图前，指着九爷私宅的位置，“这样，你先别去取符，三日内必须辨明这假账里的‘真信息’—— 八爷党不会平白造本假账，里面定藏着他们的软肋，比如军械款的真正去向、经手人是谁。若办不到，你我都没法向四爷交代。”
“属下遵命！” 墨苏接过假账，心里沉甸甸的。三日期限，他连解密的门都摸不到，这假账的纸是特制的，水浸不晕，火烤不焦，寻常的密写手法根本没用。
回到自己的小隔间，墨苏将账册摊在桌上，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纸页上，字迹清晰却透着诡异。他想起苏云漪纸条上的 “账有假，信真”，又翻出那张藏在墙缝里的米汤密信，对着光反复看 —— 除了 “真账在地下密室，鱼鳞符为钥，小心徐元梦”，再无其他字。难道解密的关键，还在这假账本身？
他取来一碗清水，将账页浸入水中，纸页吸饱水后微微发皱，字迹却依旧清晰，没有半点显影的迹象。又找来火折子，隔着两层布轻轻烘烤，纸页泛黄，却没露出任何隐藏的字迹。墨苏急得抓了抓头发，指尖触到案头的砚台 —— 这是翰墨斋买的普通端砚，砚台边还沾着点松烟墨。他突然想起苏云漪父亲原是户部主事，户部的密写常用 “碱水显影”，难道这假账也用了这法子？
可据点里没有碱水，墨苏只能另想办法。他记得厨房的老周腌咸菜用的 “草木灰水”，碱性虽弱，或许能管用。他赶紧跑到厨房，舀了半碗草木灰水，用棉布过滤掉残渣，端回隔间。
将草木灰水轻轻刷在账页上，墨苏屏住呼吸盯着纸页 —— 起初没任何变化，就在他以为失败时，纸页上 “军械损耗 三十万两” 的下方，慢慢显出一行极淡的小字，像是用米汤写的：“实付京营副将李虎，经手人：魏青（魏师爷）”。
“魏青！” 墨苏心里一震，魏师爷是八爷党核心谋士，之前在户部时，墨苏就察觉他与赵主事往来密切，没想到军械款竟是他经手的。这假账里藏的，果然是真线索！
他刚想将这发现记下来，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是粘杆处的小吏陈三，手里端着个茶盘，笑着走进来：“墨哥，忙活一早上了吧？我给您泡了杯浓茶，提提神。”
墨苏赶紧将账页翻过去，用布盖住草木灰水，接过茶杯：“谢了，陈三。你怎么过来了？”
“这不是见您屋门没关，想着您肯定还在忙。” 陈三的目光在桌上的账册上扫了一圈，眼神闪烁了一下，“墨哥，这账册…… 就是您从九爷府拿的？我听人说，这里面藏着八爷党的大秘密呢。”
墨苏心里一凛，陈三平时很少主动来他这儿，今日突然献殷勤，怕是没那么简单。他故意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别瞎打听，这是主事交代的差事，不该问的别问。”
“是是是，我多嘴了。” 陈三笑着退到门口，却在转身时，“不小心” 撞了下桌角，茶盘里的茶杯晃了晃，半杯茶水洒在桌布上，正好溅到盖账册的布上。“哎呀，墨哥对不起！我这就给您擦！”
陈三慌忙拿起布擦拭，手指却趁机碰了碰账册的边缘，墨苏看得真切，他的袖口沾着点淡绿色的墨迹 —— 这是潜龙阁暗记常用的 “青藤纹” 专用墨，之前墨苏在户部见过一次，绝不会认错。
“不用了，我自己来。” 墨苏一把夺过布，将账册收起来，语气冷了几分，“你先出去吧，我还要忙。”
陈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讪讪地说：“那墨哥您忙，我先走了。” 转身离开时，墨苏看见他悄悄摸了摸袖口，眼神里藏着几分得意。
等陈三走后，墨苏赶紧检查账册 —— 幸好他反应快，陈三没看到显影的字迹，但他袖口的青藤纹墨，说明他肯定与潜龙阁有关，说不定就是内鬼 “青藤” 的外围眼线。
他立刻拿着账册去见戴铎，将显影的线索与陈三的可疑之处一并禀报。戴铎听完，脸色更沉：“陈三是三个月前招进来的，背景查过，说是农户出身，没想到是潜龙阁的人。” 他起身走到门边，对外面喊了声，“叫张五哥来！”
片刻后，一个身材魁梧的护卫走进来，正是之前在西山庙接应墨苏的张五哥。戴铎指着墨苏：“你跟墨苏去查陈三的行踪，他若与外界联络，立刻拿下，但别打草惊蛇，咱们要钓他背后的‘青藤’。”
“是！” 张五哥躬身应道。
戴铎又转向墨苏：“魏师爷这条线索很重要，你今日先别管陈三，去翰墨斋取鱼鳞符 —— 记住，只取符，别惊动任何人，取完立刻回来。徐元梦那边，我已派人盯着，他最近与八爷府的人往来频繁，怕是要搞小动作。”
墨苏躬身领命，心里却有些不安 —— 翰墨斋是潜龙阁据点，陈三又刚起疑，这一去，怕是又要陷入险境。但鱼鳞符是取真黑金账的关键，他没有退路。
回到隔间，墨苏将显影的账页抄录下来，藏在腰带里，又将假账册交给戴铎保管。他换上一身青布长衫，装作去翰墨斋买砚台的文人，出门时，张五哥已扮成挑夫，跟在他身后不远处。
翰墨斋的门帘依旧是深蓝色的绸缎，墨苏掀帘走进来，掌柜还是那个穿青布长衫的中年人，见他来，笑着迎上来：“这位客官，又来买砚台？”
“不是，” 墨苏压低声音，“我来取‘砚台下的东西’。”
掌柜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扫过门外，见没异常，才引他到后院的库房：“苏姑娘交代过，东西在最里面的砚台下，你自己取吧。”
库房里堆着许多砚台，最里面的一张案上，放着方与墨苏案头一样的端砚。墨苏蹲下身，轻轻掀开砚台 —— 下面压着个小小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枚巴掌大的鱼鳞符，符身是黄铜做的，上面刻着繁复的鱼鳞纹，边缘还沾着点泥土，像是刚从地下挖出来的。
他刚将鱼鳞符放进怀里，就听见前院传来争吵声，是张五哥的声音：“你们凭什么拦我？我就是想进去买张纸！”
墨苏心里一紧，赶紧从库房出来，见掌柜的正拦着张五哥，脸色难看：“我们这是文人墨客来的地方，你一个挑夫，进来做什么？”
“挑夫就不能买纸了？” 张五哥故意提高声音，“我家公子在里面，我要找他！”
墨苏赶紧走过去，对掌柜的说：“这是我的随从，不懂规矩，别见怪。我们这就走。” 他拉着张五哥，快步走出翰墨斋，刚拐过街角，就见陈三从对面的茶馆出来，正朝翰墨斋张望。
“不好，陈三在盯梢！” 墨苏拉着张五哥，快步走进一条小巷，“他肯定是发现我了，咱们得赶紧回据点。”
张五哥点点头，两人加快脚步，身后传来陈三的呼喊声：“墨哥，等等我！”
墨苏不敢回头，一直跑到粘杆处据点附近，确认没人跟踪后，才松了口气。回到据点，他将鱼鳞符交给戴铎，戴铎拿着符看了看，笑着说：“好！有了这符，就能去九爷私宅的地下密室取真黑金账了。不过，陈三已经盯上你，接下来的行动，得更小心。”
墨苏点点头，心里却在想：陈三是潜龙阁的人，他跟踪自己到翰墨斋，肯定会把消息传给徐元梦。徐元梦是御前暗探的首领，若是知道他们拿到了鱼鳞符，肯定会派人去九爷私宅阻拦。
这场取真账的行动，怕是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