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死死裹住西山别墅区。林家别墅里灯火通明，却照不亮人心头的阴霾。二楼客房墙上那个扎眼的人形凹坑和碎了的阳台，像刚结痂的疤，无声说着不久前那场短得要命却要人命的冲突。空气里还飘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着消毒水味儿，刺得人鼻子发痒。
保镖队长带几个人，哆哆嗦嗦用厚帆布暂时遮了墙上的洞，又找来工人紧急加固断了的阳台栏杆。他们搬那个重伤昏死和楼下那个已经没气的杀手时，动作小心得像在挪炸药包，看那扇始终虚掩的客房房门时，眼神里全是说不出的恐惧，仿佛里头睡着一头远古凶兽。
林国栋脸色惨白地指挥善后，额头全是冷汗。等他再回到客厅，看到依旧安稳坐在沙发上、指尖在手机屏上随意滑动的陈凡时，喉咙像被啥东西堵住了。他张张嘴，想说谢谢，又想问下一步咋对付赵家肯定更疯的报复，但最后只是干咽口唾沫，一个字没蹦出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啥话都显得苍白，啥计划都像小孩说梦话。
陈凡好像完全活在自己世界里，屏的幽光映着他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脸。刚才那场针对他的要命刺杀，对他而言，像看了场无关紧要的默剧，连让他情绪起一丝波澜的资格都没有。
“陈……陈先生，”林国栋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抖，“今晚……多谢您又出手。只是，赵家这次失手，明天中午他们肯定……”
“等不到明天中午了。”陈凡头也没抬，平淡打断他，语气听不出半点波澜，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林国栋猛地一愣：“啊？您的意思是……？”
陈凡没解释，手指在屏上看似随意轻点几下，一个经过多重加密、图标极简的应用被打开。没拨号盘，没联系人列表，只有一个深得能吸走一切光线的黑界面和一个不停转的微小银河图案。
电话几乎是秒接。
“是我。”陈凡的声音没任何起伏，像在说个既定事实。
电话那头，背景音是极低沉的设备运行声和某种仿佛来自远方的、规律的电波杂音。一个恭敬无比、甚至带丝因激动难抑颤抖的男声瞬间响起，用的是某种古老晦涩的语言，但意思清楚无比：“殿主！寰宇聆听您的意志！”（背景音里，似乎隐约有键盘高速敲击和多国语言简洁汇报的声音由远及近，又迅速压低消失，仿佛某个庞大机器因这通电话瞬间激活。）
“赵家。”陈凡依旧只说俩字，但这俩字，在特定语境下，代表的是完整坐标、目标和权限。
“目标确认：大夏国，东南行省，省城，赵氏集团及其全部关联实体，直至末端离岸空壳。执行等级：雷霆清扫。时限：黎明之前，可见初效。”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变冷硬、精准，像经过绝对零度冻住的军刀，每个音节都含着可怕的效率，没丝毫犹豫和疑问，“请殿主示下最终尺度。”
“让他们记住疼。”陈凡淡淡说完最后五个字，直接结束通话。整个过程，从他拿起手机到放下，不超过二十秒。
客厅里陷入一种诡异的静。林国栋和其他几个屏住呼吸的林家人面面相觑，他们都听到陈凡打电话，但那简短的对话、平淡的语气，让他们完全没法理解这通电话意味着啥。让赵家记住疼？咋记？靠这通电话？这听着……太不真实了。
陈凡放下手机，抬眼看看窗外依旧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对一脸懵的林国栋道：“去歇着吧，养足精神。明天还要去赵氏集团，签那份‘卖身契’。”
林国栋：“……”他嘴角抽了下，实在没法理解在这种生死关头，咋还能用这么轻松的语气提去签“卖身契”？但他不敢多问，只能压下满肚子惊疑不安，惴惴不安地退下去，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几乎在陈凡挂电话的同时，地球另外几个角落，正是白天或黄昏。
某处深埋极地冰盖下的战略指挥中心，或某艘游弋大洋深处的超时代潜艇核心舱室，甚或某个悬浮近地轨道的隐形平台内部（确切位置是最高机密）。当那个代表至高权限的通讯信号消失的瞬间，无形的战争巨兽，醒了。
“最高指令确认！权限代码：零。源点验证通过。目标锁定：大夏国，省城，赵氏集团及其全部关联网络（金融、实体、信息、暗面）。行动代号：夜枭黎明。”一个冰冷的、经特殊处理的电子合成音在广阔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大厅里回荡，不带任何人类情感。
巨大的环形主屏幕上，瞬间被分割成上百个窗口。赵氏集团横跨矿业、地产、金融、航运的庞大架构图，它错综复杂的股权金字塔，分布全球的数百个银行账户流水，甚至一些利用地下钱庄搞灰色资金往来的隐秘路径，以及它在海外某些战乱地区矿产项目的血腥内幕……海量数据像宇宙大爆炸般涌出，又被超高速运行的中央处理器瞬间解析、归类、标记出脆弱节点。
上百个穿统一深蓝制服、胸前戴微型星旋徽章的操作员，坐在充满流光线条的操作台前，他们眼神专注冰冷，手指在虚拟光感键盘上化成一片残影。各种指令以超越当前人类科技理解的速度加密发出，通过遍布全球的隐秘网络节点，流向既定目标。
“金融攻击序列启动！港股‘赵氏矿业’（代码xxx）、‘赵氏地产’（代码xxx），美股‘赵氏国际’（代码xxx），同步注入做空指令链！杠杆倍数：极限。启动时间：当地时间开盘瞬间。”
“律法狙击单元就位！向开曼群岛、英属维尔京群岛、瑞士金融市场监管局等十七个司法管辖区，同步提交赵氏旗下xx家离岸公司涉嫌洗钱、违规避税及利益输送的‘确凿’证据包。申请级别：紧急冻结令。”
“情报渗透组行动！将赵氏在东南亚‘婆罗洲铜业’使用童工、造成严重生态灾难、贿赂当地官员的证据包，定向投送至全球十大主流财经媒体、三大环保组织及当地反对党领袖的私人邮箱。释放倒计时：十分钟。”
“网络瘫痪小组执行！目标：赵氏集团总部及旗下十二家核心子公司主服务器、备用服务器、云存储节点。攻击模式：‘归零’病毒叠加分布式拒绝服务攻击。倒计时：同步启动！”
一道道指令，像精密手术刀，划破虚拟空间的阻隔，精准指向赵家这个庞然大物的各个要害。这不是商业竞争，这是一场降维打击式的歼灭战。
省城，西山另一侧，赵氏庄园主宅。
与其说这是住宅，不如说是座小型皇家园林。此刻，在深夜的静谧里，却透着一股躁动不安。
书房内，红木家具、古董字画显着主人的财富地位。赵家家主赵天雄，一个五十多岁、身材开始发福、眼袋深重的中年男人，正烦躁得像困兽踱步。他刚听完心腹管家关于“影煞”二人彻底失联（一死一被俘）的详细汇报，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不安感，像毒蛇啃咬他的心。
“废物！全是废物！”他猛地将手里价值不菲的翡翠鼻烟壶狠狠摔在地毯上，发出闷响，“南宫家派来的高手，号称先天之境，竟连个江城来的小杂种都收拾不了？还他妈折了进去？！”
“家主息怒，”旁边一个穿中山装、戴金丝眼镜、气质阴柔的中年男子——赵家首席智囊兼管家赵铭，低声劝，“‘影煞’失手，确实出人意料。但这或许正说明林家请来的那人，确有古怪。不过，明日有南宫策少爷亲自坐镇，以其在南宫家内的地位实力，量那小子有通天本事，也翻不起浪。林家，终究是瓮中之鳖，只待明日收割。”
赵天雄深吸口气，强行压下心中暴怒和那丝不安，恶狠狠道：“通知下去！明天上午，集团大厦所有安保等级提到最高！我要让林家那帮丧家犬，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的江城杂种，跪着爬进我赵氏大厦的门！我要亲眼看着他们签卖身契！”
他话音刚落，书房那扇厚重实木大门，竟被“砰”地一声猛地撞开！
他的财务总监，一个平时极注重仪表的中年男人，此刻却头发凌乱、领带歪斜，脸色白得像鬼，连滚带爬冲进来，连门都忘了敲，手机“啪嗒”掉地毯上都浑然不觉。
“家……家主！不好了！出……出大事了！天塌了！！”财务总监的声音尖锐变调，充满极致恐慌。
“混账东西！慌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赵天雄正在气头上，见状更怒不可遏。
“股……股价！我们在港股上市的‘赵氏矿业’和‘赵氏地产’，还……还有在美股上市的‘赵氏国际’……刚开盘几分钟，突然遭不明势力疯狂做空！资金量庞大到无法计算！股价……股价闪崩了！百分之三十五！不，百分之五十了！！熔断了！！”财务总监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什么？！！”赵天雄像被雷劈中，猛冲到巨大电子显示屏前，看那代表赵家核心资产的三条K线，像被斩首的巨龙，呈出一条笔直向下、近乎九十度的死亡直线！绿色数字疯狂跳动，每次刷新都是触目惊心的巨额蒸发！“咋回事？！是哪家机构干的？！摩根？高盛？还是国内哪家仇敌？！”
“查……查不到啊！做空资金来自全球超两百个不同匿名账户，手法凶悍老练到令人发指！我们护盘资金几十个亿投进去，连……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就被吞了！对方……对方像知道我们所有底线和预案！”
祸不单行，真正的风暴才刚开始。
书桌上保密电话、他私人手机、甚至赵铭的手机，开始像催命符般此起彼伏疯狂响起！
“家主！不好了！我们在东南亚婆罗洲的巨型铜矿项目被bbc、华尔街日报等十几家国际顶级媒体同时曝光严重环境污染、使用童工及行贿丑闻！当地政府迫于压力，已宣布无限期暂停我们开采许可！国际环保组织正在组织全球抗议！”
“赵总！我们集团总部及所有重要子公司内部网络全瘫了！所有数据疑似被加密锁定，官网被黑，挂满了我们罪证！对方留下了……一个黑色漩涡图案！”
“老板！刚接瑞士律师行紧急通知，我们在开曼群岛注册的三家主要控股公司，因涉嫌巨额洗钱，已被当地法院下达资产冻结令！我们在海外的大部分流动资金……被锁死了！”
“董事长！我们在公海运输矿产的三艘巨型货轮，在印度洋海域突然失联！初步判断可能遭了……海盗？！”
坏消息像海啸般一波接一波涌来，每条都直指赵家核心命脉！金融市场惨败、实体项目崩溃、全球信誉破产、流动资金冻结、甚至物理资产失踪……这完全是场全方位、无死角、旨在彻底毁灭一个商业帝国的饱和式打击！
书房内乱成一团，电话铃声、惊慌汇报声、赵天雄粗重喘息声响成一片。赵铭手中平板电脑“啪”地掉地上，屏碎了，他本人也踉跄后退，扶住书架才勉强站稳，金丝眼镜后的眼里充满不敢信的惊骇。
赵天雄刚才的暴怒嚣张早消失无踪，他脸色死灰，额头、鼻尖全是密密麻麻冷汗，拿电话听筒的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他看着屏上那依旧在暴跌（即使熔断也挡不住盘后暗盘交易崩盘）的股价，听着耳边一个个像丧钟的汇报，一股刺骨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瞬间冻住他四肢百骸！
这绝不是普通商业竞争或仇家报复！这是策划周密、准备充分、调动了无法想象的全球资源发动的闪电歼灭战！对方手段，狠辣、精准、高效到令人发指！这根本不是同一个量级的较量！
是谁？到底是谁有如此恐怖能力？！能在短短一两个小时内，发动这样一场足以让一个国家经济震荡的金融—实体复合打击？！
林家？绝对不可能！林家要有这本事，早把赵家吞了！
一个名字，像终极梦魇猛地闯入赵天雄脑海——那个江城来的小子！他之前打的那通不到二十秒的电话！
“让他们记住疼……”
那平淡话语，此刻回想起来，却像死神低语，充满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
难道……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因为他那一通电话？！
“噗——”赵天雄急火攻心，喉头一甜，竟猛地喷出口血，染红了名贵波斯地毯。
“家主！”赵铭惊呼上前搀扶。
赵天雄一把推开他，眼睛血红，状若疯癫，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咆哮，声音因极致恐惧彻底扭曲变形：“电话！快！给我接南宫策少爷专线！快！快啊！！出大事了！我们……我们赵家惹到阎王爷了！！请南宫家救命！一定要救救我们赵家啊！！”
他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无边恐慌绝望。今晚，注定是赵家的炼狱之夜，而黎明之后，等他们的，是签卖身契的会议室，还是彻底毁灭的断头台？他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