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沙哑而扭曲,像从地底深处传来。
凌然强压住内心的颤抖,沉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和你无冤无仇!”
“你说呢?”黑雾轻笑一声,忽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紧接着身形如同烟尘般稀薄,转眼间消散在空气中。
凌然这才敢喘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危机似乎过去了,但他一点也不敢大意。
四周静得可怕,他左右张望了一圈,决定尽快离开这里,打辆车回家最稳妥。
走了好一会儿,总算到了公路边。
可天色已晚,又地处偏僻,别说出租车,连一辆过路车都没有。
他站在路边等了许久,四野空旷,风刮得衣角猎猎作响。
不会这么倒霉吧?他皱着眉,心里越来越烦躁,只好继续往前走,希望能碰上个顺路的车。
可就在他毫无察觉时,天空渐渐阴沉下来,一股股阴冷的气息悄然聚集。
原本不算寒冷的夜晚,此刻却冷得刺骨。
凌然猛地一怔——这不对劲!
身为天师,寻常的寒暑早已无法影响他,可现在的冷意,是直接渗入骨髓的阴寒。
他立刻警觉起来:有东西来了,而且绝非善类。
他迅速掏出符纸握在手中,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没过多久,远处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
若不是那车子周围缠绕着浓重的黑气,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死寂,凌然或许会欣喜若狂。
他轻轻叹了口气,睁开阴阳眼——果不其然,那是一辆鬼车,通体泛着灰青色的光晕,轮胎碾过地面竟没有一丝声响。
“快上车!再磨蹭鬼车就要来了,你就别想活着走出去了!”司机探出头,语气急促。
凌然没说话,点了点头,拉开门坐进了后座。
车子启动,车厢内寒气逼人,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更让人心悸的是,驾驶座上的司机根本不是活人——那是一只厉鬼,面目狰狞,双眼泛着幽绿的光,瞳孔中缠绕着血丝,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
见凌然上了车,鬼司机满意地笑了,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突然,车身猛地一震,老旧的金属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锈蚀多年的铁门被强行推开。
凌然脸色骤变,心跳如鼓,一种强烈的死亡预感笼罩全身。
“咯咯咯……”司机张开嘴,笑声阴恻恻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
冷汗顺着凌然的额角滑落,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难道今晚真的难逃一劫?
车子猛地刹停。
鬼司机踩下刹车,缓缓转过头,对着后排的凌然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你想做什么?”凌然声音发颤,脸色惨白如纸。
他知道,这家伙绝不会放他走。
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他感到自己的意识都在动摇,四肢无力,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
他不想死,却不知该如何反抗。
“小子,从来没人敢违抗我。
乖乖跟我走,别做无用挣扎,你斗不过我的。”
“我宁可死,也不会跟你走。”凌然咬紧牙关,死死盯着前方那个怪物,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终结。
“有意思,够硬气。”鬼司机冷笑,“那我就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恐怖,省得你说我欺负弱者。”
话音未落,他的手臂瞬间变得漆黑如墨,嘴唇却诡异地染上鲜红,最后竟化作一道道流淌的血痕。
凌然猛然睁眼,只见眼前的厉鬼已彻底化为血影,周身弥漫着血腥与怨恨。
他心头剧震,浑身力气仿佛被抽空,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那种彻底无助的感觉,比死亡本身更令人绝望。
凌然的心猛地一沉,仿佛黑暗中有无形的手正缓缓扼住他的喉咙,死亡的气息如影随形,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无路可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来自地狱的威胁逼近。
鬼车司机猛然探出枯瘦如柴的利爪,带着阴风直扑凌然面门。
凌然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
他知道,自己躲不过了——这一击,必死无疑。
可就在这命悬一线之际,一道金芒划破昏暗,如同晨曦刺穿夜幕。
那只狰狞的鬼手竟在半空中僵住,继而无力地垂落下来。
“砰——”
一声闷响,鬼爪反向砸落在鬼车司机自己的头颅上,骨碎之声清晰可闻。
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滚落在地,身躯也随之轰然倒下。
凌然怔住了,目光死死盯住那道突兀出现的金色符箓——正是那晚他曾在梦中惊鸿一瞥的神秘印记。
此刻,它静静悬浮,周身流转着难以言喻的威压,仿佛不属于人间之物。
更让他震惊的是,那鬼车司机残存的魂魄竟被符箓缓缓吸入,如同被无形之力吞噬,彻底湮灭于金光之中。
这……究竟是什么?
凌然心头翻江倒海。
他从未见过能收摄魂灵的器物,更别提如此轻易便镇杀厉鬼。
忽然间,一段古老晦涩的咒语浮现在他脑海:
“天地本空,诸相皆幻;鬼神无形,不过虚影。”
他怔了怔,随即明白——这正是此符的核心真意。
原来,这枚金光符箓竟能将周遭邪祟尽数吸纳,化为己用。
它不只是防御之物,更像是一个活着的封印容器。
凌然越想越心惊。
他细细打量,发现这符箓虽无锋刃,却自有结界般的守护之力。
它不主动伤人,却能抵御一切阴邪侵袭。
再深入探究,他又察觉到一丝隐秘:这符不仅能吸敛亡魂,甚至还能汲取活人身上的精气元神来壮大自身。
难怪那些鬼车司机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他们的躯体早已腐朽,唯有靠掠夺生者生机才能苟延残喘。
而这符箓,竟与他们同源异用,手段截然相反。
若善加利用,或许不仅能自保,更能借此培育出强大的阴灵战仆……这简直是一件逆天的奇宝!
凌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脑中飞速盘算着其中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地上那具尸体竟缓缓坐起,头顶裂开两道缝隙,钻出漆黑扭曲的角状物,口中发出凄厉哀嚎,令人毛骨悚然。
“谁?!竟敢坏我好事!”鬼车司机怨毒地指向凌然,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
“你这点道行,还配与我抗衡?”那金色符箓忽然轻颤,迸发出炽烈光芒,整节车厢瞬间被镀上一层神圣金辉。
热浪扑面而来,空气仿佛都在燃烧,凌然忍不住后退一步,喉咙干涩难耐。
“呵……小子,你还嫩得很。”鬼车司机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冷哼一声,拖着残躯转身离去,连同那辆幽暗的鬼车也渐渐消散在夜色中。
然而,即便人去车空,空气中残留的阴寒仍久久未散。
“你现在安全了,可以下车了。”一个温和却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凌然一愣,环顾四周,并无人迹。
他这才意识到,说话的,竟是那枚金色符箓。
“这就是它的能力吗?竟能自主护主,还能开口言语……太不可思议了。”他喃喃低语,目光满是震撼。
他艰难地从座位上撑起身子,四肢依旧发软,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但双腿却莫名有力,支撑着他稳稳站定。
走下车门,踏上冰冷的柏油路,夜风拂过脸颊,带来久违的清醒与舒畅。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顿觉体内气血翻涌,精神也为之一振。
抬头望向那枚悬浮于空的金符,凌然忽觉脑海中多了一段古拙文字,像是远古铭刻的记忆,自然而然浮现出来,又被他翻译成句:
“金乌辟邪符。”
他心头一震。
这名字……竟与传说中的“金阳符”极为相似,皆属镇邪驱祟的至宝。
莫非,这符箓也曾出自某位高功道士之手?
念头刚起,他又摇头否定了自己。
道士?不可能吧。
虽说他自己也算半只脚踏入玄门,虽不懂正宗捉鬼法术,但也略知几分民间驱邪手段。
可眼前这等超脱常理的存在,绝非寻常道法所能驾驭。
这符箓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所以,金乌辟邪符按理来说根本不该存在。
但当凌然第一眼看见那道符时,心里立刻有了判断——这符是真的。
因为上面的纹路清晰得近乎诡异,仿佛活物般在纸上流动。
那一刻,他脑海里猛地浮现出那个鬼车司机撕心裂肺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