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黎晓偏头看他一眼，轻声摇头：
“他不要。”
贺骏山没再问。
他也不想跟万子铭挤一张床，半夜下楼看看他还行。
周黎晓端了水壶和杯子，给万子铭送进屋，又把脸盆和用过的洗漱用具端出去，临关门前不忘叮嘱他。
“别见外，有事就喊，家里的阿姨住在你隔壁呢。”
万子铭已经坐在被窝里，听言翻了个白眼儿。
“我是残疾人，但还没那么废。”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学会好好说话！”
周黎晓瞪他一眼，关上门出去了。
*
贺骏山出去一趟，跟守在大院儿门口的阿达聊了几句。
等他回到屋里，周黎晓正坐床上等着。
她迫不及待的问：
“怎么样？阿达都说什么？”
贺骏山脱下大衣挂了，走过来坐到床边，边脱衣服边低声跟她复述：
“...他腿没知觉，解手要人帮忙，得每天擦洗，否则下身会生疮。”
“这些我知道。”周黎晓眨眼，跪起身坐到他身边，“还有呢？他的腿。”
贺骏山看她一眼，说：“过于纤瘦，肌肉萎缩，虽然一直在做按摩揉穴，不过没什么作用。”
周黎晓听完黯然，又问：
“一直做按摩揉穴？”
“他身边有一个人专门负责，每个月，也会去医院复查一次。”
这些，周黎晓都是刚知道。
她想起什么，“难怪他之前有一次说，这里的医疗条件差，要弄一批医疗器械到医院，可我都没有往这层面想过...”
贺骏山不想看她自责，于是伸手把人揽进怀里，安抚的轻拍背脊。
“他身边那么多人跟着，性子一向又嚣张跋扈，你都自顾不暇，有些事想不到也正常，往后有心，多关心他就是了。”
周黎晓抿唇，“子铭为我做了很多，他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还处处想着替我撑腰，感情上换算起来，是我欠着他，我是不是不应该总想着改变他？”
贺骏山默了默，宽慰她道：
“你的想法也没错，也是为他好，道理都是别人劝，做什么样的人还得自己定，对不对？”
“万子铭愿意改变，你不说什么他自己也会改。”
“他不想改，你说什么也都没用。”
他轻抚怀中人纤细手臂，温声道：
“我们做身为姐姐姐夫应该做的事就好，管教他本来也不是我们的责任，心是为他好，这就行了。”
大道理都懂。
周黎晓却是个不能接受自己亏欠别人的人。
隔天一早，她起了大早亲自准备早餐，又亲自叫万子铭起床，忙前忙后给他端水洗漱。
收拾完，她又要抱万子铭坐轮椅。
万子铭眼疾手快挡开她，“别，我自己来。”
周黎晓眨眨眼，默默把轮椅推到床边，牢牢挨住。
“那我扶你一把。”
万子铭没说话，手撑在两侧扶手上，身体一挪就坐到了轮椅里。
周黎晓没说什么，趁机蹲下身给他穿鞋，不动声色的观察了眼他的腿，还伸手捏了捏小腿。
瘦的皮包骨，没有丝毫力量感。
她心往下一沉，很快整理好脸上表情，穿好鞋后，慢慢站起身。
“走吧，我推你出去吃早饭。”
万子铭抬眸看她一眼，满眼莫名：
“一大早的这么殷勤，你有什么事儿不能直说？”
“我能有什么事儿？”周黎晓莫名其妙，低头瞪他一眼，“照顾你还有错了？”
万子铭拧了拧眉，没说什么。
贺家人都已经上桌，就等万子铭来。
这么多人一起吃饭，万子铭只觉得没法儿习惯，昨天晚上就挺别扭的。
吃过饭他就要走，还找了合理借口，跟周黎晓说：
“工厂那边要开工，我最近得带着阿达他们住过去，你不用去那边看我了，等我空了回来，去饭店找你。”
厂房在郊区，开车来回将近一个小时，万子铭不会每天回来。
周黎晓听完想了想，“你不是说带我去参观车间吗？择日不如撞日，正好我帮你收拾下行李，一道送过去。”
万子铭怪异的打量她一眼，直觉她就是有事儿没说。
不过当着贺家人的面，他也没细掰扯，想着一会儿路上问问。
*
贺骏山推万子铭从院子里出来，帮他坐上车，又把轮椅抬到车上。
等周黎晓上楼套了大衣出来，夫妻俩一起送他回四合院，这次没带贺小军。
军用越野车开出大院儿，阿达开的黑色小轿车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万子铭坐后排，目光从贺骏山的后脑勺，流转到周黎晓的后脑勺，若有所思开口。
“你是不还想着跟袁家走动的事儿？我告诉你啊，你要去自己去，我不会去的。”
周黎晓诧异回头，看了他一眼，说：
“不去算了，没人强迫你。”
万子铭眉心微蹙，“那你们俩到底想干什么？突然对我这么殷勤。”
他总觉得有预谋呢？
贺骏山开着车，低低呵笑一声，摇头不语。
周黎晓扒着车座，眼巴巴看着万子铭道。
“你说什么呢？怎么总觉得我们图谋不轨，姐姐姐夫对你好，就一定是图你什么？”
万子铭扯唇，“呵，以前怎么没见你们对我这么上心？”
包接包送，留家过夜，还要亲自帮他收拾行李，送他去厂里。
说没别的心思，谁信呢？
周黎晓表情微微落寞，“你是怪我以前忽略你，对不对？”
万子铭一愣，连忙说：
“我没那个意思啊！别扣屎盆子！”
周黎晓难过垂眼，叹了口气，转过身去不说话了。
万子铭一脸莫名，头皮都麻了，不知所措的看向贺骏山。
贺骏山从后视镜扫他一眼，总算开口：
“你姐要上学，还要看店，抽不出那么多空经常去看你，这才趁年关放假，不想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仅此而已。”
他顿了下，岔开话题：
“说来，万先生最近没消息吗？你回国日子也不短了，又要办厂，又赶上过年，他不关心一下？”
周黎晓竖起耳朵，微微偏头看向万子铭。
万小少爷脸色淡下来，“问他干什么？他哪儿顾得上我们俩。”
周黎晓皱眉插声，“前几天你生日，还说给你汇了钱，就只汇钱了，没提别的？”
万子铭看她一眼，突然福至心灵。
“不是，你这么关心我，就为了打听那老头儿有没有信儿？那你直接问我就是，何必拐弯儿抹角。”
“你这孩子...”
周黎晓气结瞪眼，“你姐夫刚刚话都说那么明白了，你怎么软硬不吃呢？我关心你是关心你，那问一句她们的消息怎么了？我不能问她们啊？”
万子铭翻白眼儿，撇过脸看车窗外，冷冰冰道。
“过好你的日子，少打听他们，无关痛痒的几句问候，值不得浪费唾沫星子。”
周黎晓抿紧唇，还没呛他，旁边的贺骏山就笑悠悠插了句：
“我怎么觉着，你是故意不想你姐和他们联系？你为什么这么做？”
万子铭脸色瞬间变得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