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的数字,如同沉重的心跳,在联合国总部巨大的环形屏幕上跳动,也在全球数十亿块屏幕前跳动。60分钟。59分59秒。59分58秒……
会场内落针可闻。沉重的呼吸声,纸张翻动的轻微沙沙声,甚至汗水滴落桌面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每一个代表的面前,都悬浮着那简洁到残酷的两个选项。没有弃权票。存亡之际,沉默即是放弃。
华夏代表的声音还在会场回荡,也在全球每一个角落回荡:“……将我们的意志,我们的选择,铸成法则!”这句话点燃了某些东西,也压垮了某些东西。
屏幕上,代表投票进度的光柱开始缓慢爬升。选择【生存,抗争】的绿色光柱,和选择【放弃】的灰色光柱,如同两条命运的毒蛇,相互纠缠、竞逐。初始阶段,绿色占据了绝对优势,但上升的速度……远低于预期。
恐慌在蔓延。纽约的惨剧通过直播画面反复冲击着人们的神经。亲人朋友在悲歌森林中化为疯狂怪物或冰冷尸体的记忆尚未冷却。全球性的植物枯萎导致食物短缺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头上。超市货架的空旷,窗外凋零的树木,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末日的临近。
“我们……真的能赢吗?”一个欧洲小国的代表脸色苍白,手指悬在【放弃】选项上方,剧烈颤抖,“那些怪物……它们来自星空!连英雄都失去了一只眼睛!我们拿什么抗争?更多的死亡吗?”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引发了会场内一片压抑的骚动。
“看看外面!”一位来自饱受战乱之苦的中东代表猛地站起,指着窗外依旧灰暗的天空,“战争、饥荒、污染……现在又是星空来的死神!也许静默……是一种仁慈?”他的话语带着深深的绝望,灰色光柱在他发言后猛地向上蹿了一小截。屏幕上闪过一些冲突地区平民麻木或绝望的面孔,他们中很多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灰色。
火种空间内,气氛同样紧张到凝固。余烬共鸣场依旧温暖,但那份温暖无法驱散现实的冰冷投票带来的寒意。李昭在紧急治疗后短暂苏醒,仅剩的右眼死死盯着投票光柱的实时数据。邹波右臂的侵蚀被共鸣场暂时抑制,但碎片带来的冰冷和观测主神之影的眩晕感仍在。
“灰色占比35%……还在上升!”观测员的声音干涩。40%的放弃率,足以让【存亡契约】无法形成足够强度的法则效应。
“伏羲网络,分析舆论节点!启动‘希望回响’预案!”技术官怒吼。伏羲网络立刻运转,通过根须网络和全球互联网,捕捉那些传播最快、影响力最大的恐慌和绝望言论节点。同时,火种空间将精心准备的画面,通过所有可能的渠道,强行切入全球直播流:
画面一:悲歌森林核心,李昭燃烧圣痕,左眼崩裂,白光撕裂翠绿核心的震撼瞬间(慢镜头回放)。
画面二:余烬共鸣发动时,亿万白色光点(凡人意志)从地球升起,汇入火种源,点燃温暖金光的奇迹景象。
画面三:净林者士兵在孢子弥漫的废墟中,用身体挡住活化藤蔓,为身后哭泣的孩子争取时间的模糊影像。
画面四:那个在枯萎花园中,将最后一点水分给濒死幼苗的小女孩特写,她眼中含着泪,却有着惊人的执着。
“根须守护者活性:40.5%!”报告声带着一丝振奋,“余烬共鸣场在强化!全球植物枯萎……停止了!部分区域出现微弱返青迹象!”这则消息如同强心剂,被伏羲网络加粗标红,推送至全球。
效果显现了。绿色光柱的上升速度开始加快。
一位非洲女性代表站了起来,她的国家正遭受着枯萎症最严重的打击。她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土地般的厚重:“我的家园正在变成荒漠。我的孩子问我,树为什么都死了。我没有答案。但我告诉他,只要种子还在,只要还有人记得浇水,沙漠也能开出花。”她将手按在【生存】选项上,目光扫过全场,“放弃?我们的祖先钻木取火时,面对野兽和黑暗,他们放弃了吗?今天,火种就在那里(指向屏幕上的余烬之火),它需要我们的柴薪!我选择,生存!”
绿色光柱猛地向上跳动!
一位白发苍苍的日本代表,引用了《古事记》中的创世神话:“混沌初开,神灵于高天原诞生,世界自苇原中津国显现。黑暗与混乱从未缺席,但生命与光明从未真正屈服。此乃‘国常立尊’之意志。”他深深鞠躬,选择了绿色。
一位坐在轮椅上的物理学家,通过视频接入会场,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他们带来了熵增,带来了死亡!但余烬共鸣告诉我们,生命本身,文明本身,就是对抗熵增的最伟大奇迹!投票吧!选择存在!选择抗争!让我们的选择,成为宇宙法则的一部分!”
希望的话语,英雄的影像,生命的韧性,科学的信念……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成对抗绝望恐慌的浪潮。绿色光柱稳健而有力地攀升,逐渐将灰色压制下去。
然而,就在倒计时进入最后十分钟,绿色占比达到68%,胜利在望时——
呜——!!!
一声穿透灵魂、饱含着无尽恶毒、绝望和解离意志的尖啸,跨越了维度,轰然降临!【悼亡尖啸】!由完成最终蜕变的渊薮虫巢(蚀暗形态)发出,目标直指正在凝聚的全球集体意志!
尖啸无形,却比任何物理攻击更致命。联合国会场内,意志稍弱的代表瞬间抱头惨叫,口鼻溢血,精神链接被强行中断。全球范围内,无数正在投票或关注投票的人,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恶心,内心深处被强行塞入无数悲惨、失败、无意义的幻象。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剧烈摇曳。
灰色光柱如同回光返照,疯狂反扑!
“不!”邹波在火种空间发出怒吼,他右臂的碎片透镜应激般亮起,试图干扰尖啸,却被反噬得喷出一口鲜血。
李昭挣扎着想站起,仅剩的右眼死死盯着光柱,圣痕之力微弱地波动着,却无力对抗这跨越维度的意志打击。
“顶住!共鸣场!全力输出!”技术官目眦欲裂。
投票光柱在最后时刻陷入了惨烈的拉锯战。绿色:69.3%… 灰色:30.7%…
绿色:68.8%… 灰色:31.2%…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决定人类文明命运的指针,在希望与绝望的边缘疯狂摆动。
倒计时:00:0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