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边缘,
时间被拉长成折磨人的刻度。烬土的亵渎阵法如同一个不断膨胀的黑暗心脏,每一次搏动都让球形空间剧烈震颤,空间壁垒上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
星陨那苍白色的光辉变得狂躁而不稳定,内部翻滚的能量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仿佛随时会撕裂这片最后的囚笼,将一切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各方势力的攻击如同撞在礁石上的浪花,虽然猛烈,却无法撼动那深深扎根于归墟寂灭本源的阵法核心。每一次攻击的余波,反而像是给那黑暗心脏注入了新的活力,加速着终末的来临。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一名南荒巫族长老发出绝望的嘶吼,他手中的骷髅法杖已经布满了裂痕。
西极佛国的老僧们盘坐于莲台之上,佛光普照,试图净化那弥漫的毁灭气息,但那黑红色的秽炎如同附骨之疽,顽强地抵抗着,甚至反过来侵蚀着金色的佛光。
一位老僧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低宣佛号,面露悲悯。
北海巨妖发出痛苦的咆哮,它那庞大的触手在接触到阵法边缘的黑火时,竟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迅速消融瓦解。
连玄丞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也笼罩了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他的混沌气流虽然威力无穷,每次都能将数名烬土成员连同部分阵法纹路一同刷灭,但很快就有更多的黑影从空间的阴影中渗出,前仆后继地填补上空缺,让阵法在毁灭与重生中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并稳步走向最终阶段。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每一个人的心。
力量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智慧在纯粹的疯狂面前束手无策。
“必须有人……进入阵法核心,或者……接触星陨本源,从内部进行‘净化’或‘疏导’!”敖洄的声音带着嘶哑,他龙眸中金光闪烁,飞速推演着所有可能,
“但那股力量……太过暴烈,蕴含着整个纪元的死寂与怨念,任何生灵接触,都可能瞬间被同化、湮灭,神魂俱灭!”
他猛地看向在场的几位龙族长老,又看向西极佛国的老僧,最后,他的目光,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落在了被云昭护在身后、依旧因灵觉冲击而痛苦不堪的阿湘身上。
“血脉古老纯粹者,或可……勉强一试,作为引子……”
敖洄的声音艰涩,带着不忍,但这似乎是唯一理论上存在一线生机的方法。
龙族长老血脉高贵,佛门高僧佛法精深,阿湘身负上古巫祭传承,他们的力量本质相对“纯粹”,或许能在那毁灭洪流中支撑片刻,为“净化”争取到一丝可能。
玄丞的目光也冷冷扫过,最终定格在阿湘身上,语气淡漠得不带一丝情感:“此女巫祝之力,源自上古,或可一用。为大局计,牺牲一人,换取众生,值得。”
“不行!”云昭斩钉截铁的声音如同惊雷,瞬间打断了玄丞的话。
他一步踏前,将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阿湘完全挡在身后,目光如炬,直视玄丞和敖洄,“我天山联盟,绝不会用牺牲同伴的方式,来换取所谓的生机!”
阿湘抬起头,看着云昭挺拔而决绝的背影,泪水混杂着额角的冷汗滑落。
她害怕,她不想死,但更不愿因为自己而连累所有人。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云昭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所震慑。
“那你说该如何?!”一位龙族长老忍不住怒吼,“再拖下去,所有人都得死!”
云昭没有回答他。
他的目光,越过疯狂攻击的人群,越过那不断膨胀的黑暗阵法,最终落在了那颗剧烈脉动、仿佛随时会爆炸的苍白星陨之上。
他能感觉到,怀中的护身符正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近乎灼热的波动,仿佛凌清瑶跨越了无尽空间,在为他焦急。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源自雪凰与厄寒本源的冰凰灵力,正在与星陨深处某种同源的、却更加浩瀚狂暴的力量产生着奇异的共鸣。
牺牲一人?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悬圃之巅宣告新纪元时,脚下万千生灵期盼的目光;
闪过了凌清瑶在初曦城灯火中对他说的“家里,辛苦你了”;
闪过了墨渊先生离去时那句“守护世界之前,要先学会守护一个人”……
他的道,从来不是牺牲谁,而是守护所能守护的一切。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迅速清晰、坚定。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满脸焦急的敖洄,扫过眼神复杂的龙族将士,扫过紧握武器、视死如归的炎锤、风啸等人,最后,落在了阿湘那充满担忧与恐惧的脸上。
他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极其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安抚意味的淡淡笑容。
然后,他猛地推开身前试图阻拦他的风啸和炎锤,在所有人惊愕、不解、乃至震骇的目光中,一步步,朝着那颗代表着毁灭与死亡的苍白星辰,决然走去。
“云昭!你干什么?!”敖洄失声惊呼,想要上前拉住他。
云昭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平静地回荡在死寂与轰鸣交织的空间中,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这里最‘纯粹’的……”
他的脚步坚定,周身开始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白金光辉,那光芒不再仅仅是抵御威压,更像是一种燃烧,一种献祭。
“是我这具……”
他抬起手,指尖萦绕着极致冰寒与神圣的气息,主动迎向那狂躁的星陨之力。
“由你们口中的‘灾厄’(厄寒)与‘希望’(雪凰)……共同铸就的身体。”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白金流光,义无反顾地撞入了那颗剧烈搏动的、苍白星辰的核心!
“不——!”阿湘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猛地向前扑去,却被敖洄死死拉住。
整个球形空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烬土阵法运转的低沉嗡鸣,以及星陨内部那骤然爆发的、更加恐怖的能量咆哮,在宣告着——
绝望的抉择,已然做出。英雄,踏上了或许永无归途的献祭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