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开启的瞬间,那厚重如大地、承载万物的气息便如同温暖的潮汐般涌出,冲刷着遗迹中残留的煞气与疯狂。
地魄的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让人心神宁静、仿佛回归母体的奇异力量。
云昭与玄丞几乎同时动了。
没有激烈的争抢,两人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一前一后,步入了那条向下的通道。
通道两侧是光滑如玉的石壁,上面自然浮现出山川起伏、江河奔流、万物生长的景象,仿佛将整个世界的缩影镌刻于此。
通道的尽头,并非什么华丽的宫殿或祭坛,而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准确形容的奇异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脚下是流动的、如同液态琥珀般的土黄色光芒,头顶则倒映着同样的景象。
空间的中心,那枚地魄晶石静静悬浮,它不再仅仅是散发光芒,而是仿佛成为了这片空间跳动的心脏,每一次脉动,都引动着外界山川地脉的共鸣。
当云昭与玄丞踏入这片核心空间的刹那,地魄晶石微微一亮。没有言语,没有考验,一股庞大而温和的意念,如同母亲的呢喃,直接涌入二人的识海深处。
它并未询问力量,也未测试资质,而是向他们同时展现了一幅画卷——一幅关于世界“未来”的画卷。
这画卷并非地魄所创造,而是从他们二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与信念中映射而出。
在玄丞的“眼前”。
世界被重塑了。天空是永恒的金色,洒下均匀而毫无温度的光辉。
大地上,是一座座规划整齐、结构划一、高耸入云的纯白城市。城市之间由笔直的金色道路连接,没有任何自然的植被与地貌,只有高效运转的灵能管道与符文矩阵。
无数的“人”生活在其中。他们穿着统一的服饰,面容平静,眼神……空洞。他们按照既定的程序修炼、工作、生活,没有争吵,没有疾病,没有衰老,甚至……没有明显的情感波动。强大的力量在每个人体内流淌,但他们使用力量的目的,只是为了维持这座巨大“神国”的永恒运转。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秩序井然,力量强大,没有意外,没有混乱,也没有……生机。如同一件完美无瑕、却冰冷没有灵魂的精致器物。
在云昭的“眼前”。
世界依旧多姿多彩,甚至比现在更加充满活力。天空有阴晴雨雪,日月交替。大地上,雪山、草原、沙漠、森林、海洋并存,地脉畅通,灵机盎然。
不同的种族建立着风格各异的城邦与村落。可以看到地火族的熔岩城堡冒着黑烟,旁边就是木灵族生机勃勃的翡翠林;烈风族的天空集市悬浮在云层中,下方是人族熙熙攘攘的贸易城市;龙族的宫殿在深海闪烁着幽光,巫族的图腾柱在南荒的密林中若隐若现。
城市中,街道上,不同种族的生灵摩肩接踵。他们之间会有争执,市场上会有吵闹,酒馆里会有欢笑与泪水。有努力修炼的修士,有钻研技艺的工匠,有追逐玩闹的孩童,也有垂垂老矣、在阳光下讲述故事的长者。
有冲突,但更有在《初曦宪章》框架下建立的仲裁与调解;有竞争,但更多的是在对抗外部威胁(如偶尔从空间裂缝渗入的残余虚无气息)时的同舟共济;有混乱,但这混乱中孕育着无数的可能、创新与希望。整个世界,像一个巨大而复杂的生命体,在不断的变化、适应、成长中,迸发着蓬勃的、不可预测的生机。
两幅画卷,两种未来,在地魄核心空间中清晰地并列展现。
地魄的意念如同平静的湖面,不起波澜,但云昭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浩瀚的意志明显更倾向于他所展现的那幅“混乱”却“鲜活”的景象。
地魄乃大地本源,承载万物,滋养众生,它本能地亲近那种多样性、那种生命力、那种在不断变化中寻求平衡与进步的“活”的状态。
玄丞所展现的“永恒神国”,虽然秩序并然,力量强大,却违背了大地“厚德载物”、“生生不息”的本性,那更像是一种僵硬的“存在”,而非“生命”。
玄丞的道心,在这一刻,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来自世界本源意志的否定!
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他能清晰地“看”到地魄的倾向,那种源自根基的排斥感,比云昭任何言语的反驳都更加有力,更加致命!
“不……不可能……”玄丞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一种根基崩塌的恐慌,“我的道……才是最优解……才是能让世界在虚空中存续的唯一途径……怎么会……”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枚散发着柔和光芒、却仿佛对他关上了大门的地魄晶石,眼中最后一丝理智被偏执与不甘彻底吞噬。
“我没错!”玄丞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周身原本纯净的人道薪火,此刻竟隐隐染上了一丝暴戾的金红色!“生机勃勃的世界太过脆弱!充满了不确定!无法在残酷的虚空中生存!唯有绝对的秩序与力量,才能永恒!”
他不再试图获得地魄的认可,而是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强行炼化!
“地魄!归于帝阙,铸我神国!”
玄丞双手结印,体内磅礴的修为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
炽烈的金红色光芒如同火山喷发,化作无数道蕴含着强制、统御、炼化意志的符文锁链,悍然冲向那枚地魄晶石!
他要以自身无上法力,强行抹去地魄的灵性,将其炼化为构筑他“永恒神国”的基石!
“玄丞!住手!”云昭厉声喝道。他没想到玄丞偏执至此,竟要行此逆天之事!强行炼化地魄,不仅成功率极低,更会引发地魄本源的激烈反抗,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玄丞已然听不进任何劝告。符文锁链缠绕上地魄晶石,金红色的炼化之力与土黄色的地魄本源猛烈冲突,整个核心空间剧烈地震荡起来!
流动的琥珀光芒变得狂暴,四周玉璧上的山川景象开始扭曲、崩裂!
地魄被这强行炼化的行为彻底激怒!
它不再温和,磅礴的大地元磁之力轰然爆发,如同亿万座山峦同时倾塌,朝着玄丞反噬而去!
“你的道,走错了路!”云昭眼神一凝,知道不能再犹豫。玄丞此举,已不仅仅是争夺,而是在毁灭世界的希望!
他踏步上前,体内星陨、冰凰、以及那新生的寂灭之力同时运转,苍茫之气再现,却不是攻击玄丞,而是化作一道更加宏大、更加包容的屏障,挡在了地魄与玄丞之间,试图缓冲那恐怖的反噬之力,同时也阻止玄丞疯狂的炼化行为。
轰——!!!
三股力量——玄丞的强制炼化、地魄的愤怒反噬、云昭的缓冲阻拦——在这狭小的核心空间内轰然对撞!
无法形容的恐怖能量瞬间爆发!空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如同天地初开般的巨响!
那流动的琥珀地面寸寸碎裂,头顶的倒影景象支离破碎,整个核心空间,在这一刻,走到了彻底崩坏的边缘!
地魄的力量,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