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谷初战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空气中仍弥漫着血腥与狼群留下的腥臊气。
胜利带来的短暂振奋,很快被更沉重的现实取代——残破的营垒,疲惫的士兵,以及那隐藏在暗处、操控着诡异狼群的“高人”。
临时充作主帅大营的,是一座相对完好的石砌堡垒。
内部简陋,粗木为桌,地图铺展,气氛凝重。
楚凌霄端坐主位,玄甲未卸,染血的披风垂在身后。
他年轻的面庞上已无半分稚气,只有属于统帅的冷硬与决断。
下方,站着十几名北疆军残部的将领,人人带伤,神色各异,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未来的茫然,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闪烁。
“报——王爷!此战,我军阵亡一百三十七人,重伤二百余,轻伤不计。斩敌首级八十余,击退北戎先锋,缴获战马三十匹。”斥候营校尉高声禀报。
楚凌霄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战绩尚可,但代价不小,尤其是面对的还是敌方先锋和部分傀狼。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下方众将。
“张副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让站在前列的一名络腮胡将领猛地一颤。
“末…末将在!”
“黑石谷遇袭前,你麾下斥候负责西北方向三十里哨探。为何未能提前发现敌踪?”楚凌霄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张副将额头瞬间冒出冷汗:“回…回王爷!北戎人狡猾,定是绕过了…”
“绕过?”楚凌霄打断他,拿起桌上一份文书,“这是你部三日来的哨探记录。西北三十里处有三处制高点,你部斥候无一抵达。记录显示,他们大多在营垒周围十里内‘例行巡逻’。你,作何解释?”
张副将脸色唰地变白,噗通一声跪下:“王爷恕罪!是…是末将疏忽!末将以为…”
“你以为北戎新胜,不会这么快再次来袭?”楚凌霄冷笑一声,“玩忽职守,贻误军机!按军法,当斩!”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张副将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
帐内其他将领噤若寒蝉,无人敢求情。这张副将平日就有些懈怠,仗着资历老,不太服管束,没想到新来的王爷如此雷厉风行!
楚凌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念你初犯,尚有微功。拖下去,重责八十军棍,革去副将之职,贬为哨长,戴罪立功!”
两名亲卫立刻上前,将瘫软如泥的张副将拖了出去。帐外很快传来沉闷的棍棒声和凄厉的惨叫。
帐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所有将领都低下了头,不敢与楚凌霄对视。
楚凌霄目光转向军需官:“李军需。”
“末…末将在!”一个胖胖的将领浑身一抖。
“军中伤药短缺,许多弟兄伤口溃烂。本王查了你上报的账目,上月拨付的金疮药,数量对不上。克扣下的药材,去了哪里?”楚凌霄的声音依旧平稳,却让李军需如坠冰窟。
“王爷明鉴!绝无此事!定是…定是运输途中损耗…”
“损耗?”楚凌霄拿起另一份密报,“需要本王将你暗中倒卖给附近城镇药铺的账本,拿出来对质吗?”
李军需面如死灰,瘫倒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贪墨军资,中饱私囊,罪加一等!”楚凌霄一拍桌子,声如寒铁,“拖出去!斩立决!首级传示各营!以儆效尤!”
这一次,连求饶声都没有。李军需直接被堵了嘴拖出帐外。片刻后,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悬挂在了营门旗杆之上!
血腥的手段,冷酷的处置。短短时间内,一贬一杀!雷霆万钧!
帐内众将冷汗涔涔,再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心。这位年轻的镇北王,手段比老侯爷更狠!更绝!
“诸位!”楚凌霄站起身,目光如炬,扫视全场,“北境危殆,强敌环伺,内有奸细!值此存亡之际,本王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望诸位谨记,同心戮力,共御外侮!若再有玩忽职守、贪墨舞弊者,这两人,便是下场!”
“谨遵王爷号令!”众将齐声应诺,声音洪亮,再无杂音。
与此同时,堡垒另一侧的空地上,已迅速搭起了一片连绵的帐篷。
这里,是林玥儿一手建立的野战医院。
伤兵源源不断地被抬进来,痛苦的呻吟和血腥气充斥其间。
原有的军医人手不足,手法粗糙,大多只是简单包扎,喂些草药,许多重伤员只能眼睁睁等死。
林玥儿挽起袖子,系上干净的白色围裙,神色专注而冷静。
“所有用水,必须煮沸放凉!”
“伤处先用这酒精擦拭消毒,会有些刺痛,忍着!”
“缝合线要用羊肠线,在药水里浸泡过!”
“失血过多者,先喂一碗参汤吊气!”
她语速极快,条理清晰。一边亲自示范,一边指挥着被她临时培训的几十名手脚麻利的士兵和民间征召的郎中。
她走到一个腹部被狼爪撕裂、肠子都快流出来的重伤员面前。旁边的老军医摇了摇头,低声道:“林医正,这人…没救了。”
林玥儿没说话,蹲下身,检查伤口。动作轻柔而迅速。她先用煮沸的盐水小心清理创面,然后取出特制的银针和羊肠线。
“按住他。”
她的手指稳定得可怕。
穿针,引线。
在没有任何麻药的情况下,精准地将外露的肠管推回腹腔,然后一针一线,飞快地缝合破裂的肌肉和皮肤。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
尤其是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军医,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嘴唇哆嗦着,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伤员痛得浑身痉挛,却奇迹般地挺了过来。
缝合完毕,撒上特制的止血生肌粉,用消毒过的干净布带包扎好。
“抬到通风处,注意保暖。每隔两个时辰喂一次消炎汤药。”林玥儿平静地吩咐,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又走向下一个伤员。
无论是断肢的清创,还是复杂箭伤的处理,她总能用最简洁有效的方法,保住伤员的性命,减轻他们的痛苦。
效率奇高!效果惊人!
原本绝望等死的伤兵,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看着那个忙碌的白色身影,充满了感激和敬畏。
那个一直跟在旁边观看的老军医,终于忍不住,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对着刚处理完一个复杂伤势、正在洗手的林玥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仰起头,老泪纵横,激动得语无伦次:
“这手法…这清创缝合之术…还有那消毒的理念…这…这莫非是失传已久的《青囊书》中的不传之秘?!”
“小姐!您…您莫非是医圣华佗的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