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京城北门。
秋风萧瑟,卷起尘土,带着凛冬将至的寒意。
巨大的城门洞开,如同巨兽张开的嘴。
城外,黑压压的军队已列阵完毕。
旌旗招展,猎猎作响,玄色的大晟龙旗与楚凌霄的“楚”字王旗在风中绷得笔直。
刀枪如林,反射着秋日惨淡的阳光,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十万京畿精锐,甲胄鲜明,肃然而立,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压过了秋风的呜咽。
将士们脸上,有对未知战场的凝重,有离乡别井的愁绪,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主将勇气点燃的决绝。
当朝廷无人敢战时,是这位年轻的镇北王站了出来!这份胆气,赢得了他们的尊重。
楚凌霄一身玄色麒麟铠甲,猩红披风在身后翻卷。
他骑在一匹神骏的乌骓马上,身姿挺拔如枪,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眼前的军队。
年轻的面庞上,已褪去了最后一丝稚嫩,只剩下属于统帅的沉稳与坚毅。
在他身侧稍后,是同样骑乘着一匹温顺白马(便于行军)的林玥儿。
她没有穿着铠甲,依旧是一身便于行动的素色衣裙,外罩一件御风的斗篷。身上背着那个标志性的药箱,腰间悬挂着那支温润的骨笛。
她的装扮与这肃杀的军阵格格不入,但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却比任何甲胄都更能安定人心。
皇帝最终任命她为“随军医正”,品阶不高,却无人敢小觑。
城门内外,挤满了送行的百姓。
人山人海,万头攒动。
有白发苍苍的老母拉着儿子的手泣不成声,有年轻的妻子抱着幼子痴痴凝望,有稚童挥舞着小手不明所以地喊着“爹爹”……哭喊声、叮嘱声、压抑的抽泣声,交织成一曲悲壮的战前离歌。
“儿啊…一定要活着回来!”
“当家的…家里有我,你放心!”
“王爷!林医正!一定要打赢啊!”
声音嘈杂,却汇聚成一股沉重的力量,压在每一个出征将士的心头,也压在楚凌霄和林玥儿的肩上。
楚凌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苍穹!
“将士们!”他的声音灌注了内力,清晰地传遍整个军阵,甚至压过了送行的人群,“北戎犯境,屠我城池,伤我同胞!此去北疆,不为封侯拜相,只为守护我大晟河山,护卫我身后父母妻儿!”
“血债,必须血偿!”
“驱除胡虏,复我河山!”
“必胜!必胜!必胜!”
他每喊一句,下方将士便跟着齐声怒吼!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如同惊雷滚过大地,冲散了离愁,点燃了热血!十万人的怒吼汇聚在一起,震得城墙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必胜!”
“必胜!”
“必胜!”
林玥儿端坐马上,听着这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感受着脚下大地的微微震颤。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巍峨的京城城墙。
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城墙,看到了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看到了慈宁宫里牵挂的太后,看到了镇北侯府中忧心忡忡的母亲……
更看到了,那隐藏在暗处,无数双或期待、或嫉妒、或恶毒的眼睛。
“京城…我走了。”
“这里的明枪暗箭,暂告一段落。”
“但真正的较量,现在,才真正开始。”
她知道,前方的北境,等待他们的,不仅仅是凶残的北戎铁骑,还有更复杂的局势,更隐蔽的陷阱,以及…端王那双无处不在的黑手。
楚凌霄长剑向前一挥,划破长空!
“出发!”
号角声如泣如诉,仿佛是从远古时代传来的巨兽咆哮,低沉而苍凉,震撼着人们的心灵。这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久久不散,仿佛预示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即将爆发。
大军如同一头沉睡已久的黑色巨龙,被号角声唤醒,开始缓缓蠕动。士兵们身着黑色的铠甲,手持锋利的兵器,步伐整齐划一,犹如钢铁洪流一般。他们的铁蹄踏在地上,发出沉闷而整齐的轰鸣声,每一步都像是大地在颤抖。
队伍蜿蜒曲折,宛如一条无尽的长龙,旌旗飘扬,遮天蔽日。这些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绣着各种图案和文字,代表着不同的军队和将领。
大军所过之处,尘土飞扬,气势磅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心和勇气,向着北方,向着那片血与火的战场,迤逦而行。
送行的百姓们站在道路两旁,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舍。妇女们哭泣着,孩子们紧紧抓住父母的衣角,老人们则默默地祈祷着。然而,大军并没有停下脚步,他们的使命是保卫国家,面对战争,他们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和退缩。
百姓们的哭喊声和祝福声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渐渐地模糊起来。最终,只剩下风的声音,和军队行进的铿锵之声,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回响。
……
高高的北门城楼之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端王慕容渊负手而立,一身常服,仿佛只是个看热闹的闲散王爷。
他俯瞰着下方那支逐渐远去的军队,看着那并辔而行的两个年轻身影,眼神幽深,如同万年寒潭。
直到军队化作天边一条模糊的黑线,最终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他身后,一名做寻常商贾打扮的心腹悄然上前,垂手侍立。
端王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冰屑摩擦般的冷意,消散在呼啸的秋风中:
“传令北境我们的人,按计划行事。”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绝对的弧度,补充道:
“另外,让‘那个人’…可以动手了。”
“本王要让他们…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