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连风都仿佛凝固。
废弃码头区,河水缓慢流淌的汩汩声,更反衬出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铁锈和木材腐朽的气味,隐隐夹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血腥。
林玥儿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潜行。
她身后,仅剩影七一人跟随,另外两名暗卫已在之前的遭遇战中失散或倒下。
她的指尖因紧握匕首而泛白,那缕指引方向的药香在此地变得浓郁,却也更显滞重,仿佛被无形的牢笼困住。
目标,锁定在河边一座最大的废弃仓库。
仓库外墙木板斑驳开裂,巨大的铁门锈蚀严重,虚掩着,露出一条漆黑的缝隙,如同巨兽沉睡的嘴巴。
而仓库四周,影影绰绰,至少十几道黑影正在无声地收紧包围圈,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就是这里!
林玥儿与影七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选择正门。
她身形一矮,如同灵猫般绕到仓库侧面,那里有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破洞,被几块破烂的草席勉强遮挡。
她轻轻拨开草席,浓烈的血腥味和压抑的喘息声瞬间扑面而来!
仓库内部空间巨大,却异常昏暗,只有几缕惨淡的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斜射下来,勾勒出堆积如山的废弃货箱和缆绳的轮廓。
而在仓库最深处,背靠着相对坚固的砖石墙壁,有三个人影。
楚凌霄半跪在地,左手无力地垂落,衣袖已被鲜血完全浸透,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他的指尖,一滴一滴砸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但右手仍紧握着他的软剑,剑尖斜指地面,眼神如同被困的猛虎,警惕地扫视着仓库入口的方向,那里面是绝不屈服的坚毅。
他的身前,躺着一名暗卫,胸腹间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微微渗血,人已陷入深度昏迷,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而苏云裳,正虚弱地靠坐在墙边,她用自己单薄的身体,勉力支撑着那个昏迷的暗卫的上半身,试图让他姿势更舒服些。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甚至比楚凌霄还要难看几分。
那是一种令人心悸的灰败,仿佛生命的活力已经从她身上抽离,只剩下一片死寂。
她的呼吸变得异常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与死亡做最后的抗争,沉重而又痛苦,仿佛下一刻就会断绝。
然而,尽管身体已经如此虚弱,她的眼神却依然坚定,紧紧地盯着仓库的入口。
那里面,有母亲特有的担忧和关爱,还有一种与楚凌霄相似的、不肯放弃的微光。
这种微光,在这绝境中显得如此微弱,但又如此顽强,让人无法忽视。
他们三人,就像是被遗弃在这座孤岛般的仓库里,无路可走,无处可逃。
生命的沙漏在这一刻仿佛被倒转,时间变得异常缓慢,每一秒都像是永恒。
看到这一幕,林玥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剧痛难忍,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母亲那摇摇欲坠的身影,楚凌霄身上刺目的血红,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深深地烙印在她的眼底,刺痛着她的灵魂。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痛苦和折磨,心中的担忧和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不再隐藏自己的存在,毫不犹豫地从破洞中闪身而入,脚步轻盈得如同幽灵,落地时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玥儿?!”
“小姐!”
楚凌霄和苏云裳几乎同时发现了她。楚凌霄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
苏云裳则是猛地睁大了眼睛,泪水瞬间涌出,她想呼喊,却因激动和虚弱,只发出了一声破碎的气音,拼命摇头,用眼神示意她快走。
林玥儿没有理会母亲的示意,她几步冲到近前,目光首先落在楚凌霄的左臂上。
“别动!” 她的声音因紧绷而显得有些生硬,但动作却快如闪电。
她迅速撕开他伤口周围的衣袖,检查伤势。
伤口很深,几乎见骨,幸运的是未伤及主要经脉,但失血过多。“忍着点!”
她飞快地从怀中掏出金疮药和绷带,手法娴熟地为他清洗、上药、包扎。整个过程不到二十息,干脆利落。
楚凌霄咬紧牙关,冷汗从额角滑落,却一声未吭,只是深深地看着她,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愧疚,有担忧,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她来了,就好。
处理完楚凌霄的伤口,林玥儿立刻转向母亲,搭上她的脉搏。
脉象比在地牢时更加混乱虚弱,如同风中残烛。
“娘,撑住,我们一定能出去。” 她低声在母亲耳边说道,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然后迅速取出一颗固本培元的药丸,喂苏云裳服下。
苏云裳紧紧抓住女儿的手,泪水涟涟,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作一句破碎的低语:“傻孩子……你不该来……”
就在这时,仓库外,那一直如同实质般压迫着的寂静被打破了。
一个阴冷、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声音,透过仓库破烂的木板壁,清晰地传了进来,在空旷的空间内回荡:
“林姑娘,既然已经到了,何必藏头露尾?”
是那个追杀者的头领!
“我等奉王爷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了。”
那声音继续道,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笃定,“王爷惜才,对姑娘的能耐欣赏不已。只要姑娘肯随我等回府,与王爷‘叙叙旧’,今日之事,大可一笔勾销。楚世子和苏夫人,王爷也可网开一面,请名医诊治,保其安然无恙。”
话语看似客气,实则字字威胁,将“叙旧”二字咬得极重。
短暂的停顿,仿佛是在给林玥儿思考的时间,随即,那声音陡然转厉,杀意如同冰锥般刺入:
“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