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頔慢慢抬起头,目光落在了走廊深处无尽的黑暗里。
那黑暗像是有生命一样,静静地裹着尽头的一切,连灯光都照不进去。
她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第一次有了松动。
她的眉头轻轻蹙着,睫毛垂下来时颤了颤。
眼底没有了往日的冷静,只剩下一丝茫然。
白頔就那么坐在走廊的地上,盯着深处的黑暗看了很久。
她像个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才能找到自己的归宿。
直到冰冷的地面透过裤子渗进大腿,冻得她打了个哆嗦,她这才缓缓抬手撑着墙壁,想站起来。
可指尖刚用力,就滑了一下好悬没让她再倒在地上。
掌心蹭到砖缝里的霉斑,黏糊糊的触感让她胃里一阵发紧。
她花了足足半分钟才站直。
只是后背依旧贴着墙,不敢离这唯一的支撑太远。
走廊里的电流声还在“滋滋”响,白炽灯闪得更频繁了。
每闪一次,墙上的霉斑就像活过来一样,在光影里扭曲。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
鞋间沾着走廊地上的灰尘,还有一点不知从哪来的、暗红色的碎屑。
像干涸的血,又像陈年的铁锈。
“七天……”她低声念了一遍副本最简单的通关条件,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生存七天,听起来简单,可她现在感觉自己连迈出一步都觉得费力。
她不想动,不想去看那些剥落的墙、模糊的木牌,更不想去查什么“院长的秘密”。
反正就算查清了,又能怎样?能让黄冤平安吗?能让苏屿岚不那么累吗?
她站了很久,终于是认命了。
回去了至少比少了她这个人要更好。
她慢慢挪动脚步,沿着墙根往走廊另一头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得很。
走廊两侧有不少病房门,大多是虚掩着的。
有的门把手上还挂着褪色的布条,不知道是病人的还是护士的。
她推开离得最近的一扇门,门轴发出“吱呀”的惨叫,像是很久没被触碰过。
屋里比走廊更暗,只有一扇小窗。
玻璃蒙着厚厚的灰,透进来的光微弱得可怜。
一张铁架病床靠在墙边,床上铺着发霉的白床单。
床单的边角已经烂了,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空药瓶,标签早就掉了,只剩下一圈黏腻的痕迹。
白頔走到床边,伸手碰了碰床单,指尖立刻沾了一层灰。
她缩了缩手,靠在床沿坐下,把腿蜷起来。
还是这样舒服点。
她盯着床头柜上的空药瓶,突然想起黄冤又想起来黄冤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如果没有这该死的系统,没有什么鬼,鬼力,她明明也可以是一个拥有完美的人生的人。
想到这里,她的鼻子突然酸了。
她抬手按了按眼角,没摸到眼泪,只有一片干涩。
大概是已经累的流不出眼泪了。
接下来的两天,白頔度过的十分消极。
她每天只在固定的区域活动。
早上从病房里出来,到走廊尽头的茶水间找水。
那里有个生锈的水龙头,拧开后会流出浑浊的水。
她会放得很久,等水稍微清一点,再用手接一点喝;
中午去护士站翻找能吃的东西,只有几罐过期的水果罐头。
罐头盖已经生锈,她用病房里找到的铁片撬了很久才撬开。
里面的水果早就发黑,带着一股酒味,她捏着鼻子吃了两口,就再也咽不下去;
晚上就缩回那间病房,把门锁上。
她蜷缩在床角,听着窗外的风声和走廊里偶尔传来的、像是脚步声的幻音。
她不敢闭眼,只能一直睁着眼睛,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浅浅的睡一会儿。
她没主动去找任何线索。
护士站的抽屉里堆着不少泛黄的纸,她路过时看到了,却连伸手翻一下的欲望都没有。
那些纸在她眼里,和墙上的霉斑、地上的灰尘没什么区别。
这些东西都是这个该死的副本里,让她感到窒息的东西。
直到第四天早上,她去茶水间接水时,发现走廊尽头的院长办公室门,居然是虚掩着的。
之前她路过这里好几次,门都是锁死的。
可现在,门现在却留了一条缝,像是有人特意为她打开的。
白頔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
她不想进去,怕看到什么让她更难受的东西。
黑心疗养院的院长,能有什么好秘密?
无非是虐待病人、榨取利益。
这些事只会让她想起那个攻略者,想起躺在病床上的黄冤,想起世界烂掉的样子。
可就在她转身要走时,办公室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哗啦”声,像是纸张被风吹动。
她的脚步顿住了,脑海里突然闪过黄冤的脸。
万一她还能活下来呢?万一黄冤还在等她回家呢?
她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朝着办公室走了过去。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更浓的霉味涌了进来,还混着点墨水的味道。
办公室里摆着一张宽大的木桌,桌面上积着厚厚的灰。
木桌的中间放着一本摊开的黑色笔记本。
刚才的“哗啦”声,就是笔记本的纸页在动。
白頔走到桌前,盯着那本笔记本看了很久,才慢慢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封面。
封面上写着“院长日志”四个字,字迹工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她翻开第一页,上面的日期是五年前:
“今日收了三个新病人,家属给的钱足够多,就算‘病情’重一点也没关系,反正关在这里,他们也不会知道。”
第二页、第三页……她一页一页地翻,手越来越抖。
日志里记满了院长的恶行:把没病的人骗进疗养院,榨干家属的钱;
对不听话的病人不给饭吃,关在地下室;
甚至用病人做“药物实验”,实验失败的病人,就对外宣称“病情恶化去世”,偷偷处理掉。
最后一页的日期停在三年前:
“病人开始闹了,地下室的动静太大,得赶紧走……这里不能留了。”
笔记本的最后,夹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群穿着病号服的人,站在疗养院的院子里。
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眼神空洞。
白頔的目光落在照片角落,突然僵住了。
那个穿着蓝色病号服的女孩,眉眼居然有几分像黄冤。
她把照片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是因为霉味,而是因为愤怒——还有一丝后怕。
如果黄冤也住进了这样的医院,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以她的财力,应该也不至于能住进这么离谱的医院……
“原来这就是秘密……”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颤抖。
之前的麻木好像被这股愤怒冲开了一点,她突然想快点离开这个副本,快点回去。
就算世界已经烂了,她也要找到黄冤和苏屿岚,至少要确认她们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