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頔愣住了,心里莫名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为什么胃丸会在湖面上停一下?
这感觉就像把一个玩具丢给小孩子,孩子会先拿在手里打量片刻,感兴趣就立刻藏起来自己玩,不感兴趣就随手丢掉。
她很快摇了摇头,觉得这个比喻很不妥。
血湖散发的压迫感和诡异气息,跟“小孩子”没有半分关系,刚才那短暂的停留,更像是一种带着审视的“观察”。
然后再确定这玩意要不要弄到血湖里面去。
……要不要进去看看呢?
白頔指尖摩挲着老式相机冰凉的金属外壳,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东西。
方才在陆地上,她尝试着拍了几张照片。
镜头里永远是一片刺目的空白,连那些血红色的色岩石都无法捕捉。
此刻她再度举起相机,取景框将那片翻涌着诡异暗红的湖面框入其中。
快门“咔嚓”一声轻响。
抽出底片对着微弱的光线下查看——依旧是毫无痕迹的空白。
仿佛这血湖连同它所在的一整个空间,都被某种力量从现实里抹去了影像。
“这相机果然有点儿毛病。”白頔心里想着,将相机揣回背包。
周边的环境拍不到,这诡异的血湖也拍不到。
黄冤给她的用来“记录风景”的照相机,此刻倒像个玩笑。
毛都找不到一个,有卵用?
随后,她没有丝毫犹豫,后退半步。
随即纵身一跃,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径直坠入血湖。
没有预想中冰冷粘稠的液体包裹感,也没有坠落时的失重与停顿。
就像前两个跳进来的死亡和维克多描述的那样。
当她整个人全部没进湖面的瞬间,脚底便传来了坚实的触感。
那感觉奇异得很,仿佛血湖只是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膜。
膜下极近的地方,就藏着另一层完全不同的地面。
她站稳身子,下意识抬头望去,却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暗紫色。
原本应该在头顶的血湖水面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
是血湖表面在我进来之后隐形了,还是我真的矮到看不见在头上的东西?
她抠了抠脑袋,很快便放弃了这个无意义的猜测。
与其在这里纠结环境原理,不如赶紧摸清情况,把烂摊子丢给外面那些制定计划的人。
总之她只是来探索的,又不是解密的。
适应了片刻黑暗后,周围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
脚下是覆盖着湿润苔藓的泥土,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远处传来不知名鸟类的啼鸣。
视线所及之处,全是缤纷的花草和丛生的灌木。
几棵参天大树拔地而起,树干粗壮得需要四五人合抱。
枝叶繁茂得遮天蔽日,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温润的绿意里。
白頔愣住了。这里和血湖之上的血色世界截然不同。
没有刺鼻的血腥味,没有荒芜的岩石,连空气都带着自然的清新。
若非亲身经历了穿越血湖的过程,她几乎要以为自己误闯了某个未被开发的原始森林。
这到底是哪儿?还能算血湖的范围吗?
她蹲下身,指尖触碰着一朵淡紫色的野花。
花瓣柔软,带着清晨的露珠,真实得不像话。
混乱的思绪里,维克多最后那段断断续续的通讯突然冒了出来。
“他们……活过来了……”
那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和混乱,当时她只当是维克多被精神污染逼疯了胡言乱语。
可此刻站在这片诡异的“绿洲”里,这句话却像根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他们”指的是谁?是之前死在血湖附近的人?还是其他什么未知的存在?
“活过来”又是什么意思?是死而复生,还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来,白頔却没心思细想。
她向来不喜欢去想问题,主要是懒。
与其纠结无法验证的猜测,不如从已有的线索里找答案。
她盯着不远处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大腿,一个大胆的猜想渐渐成型。
这里的环境变化,会不会和人的精神污染程度有关?
最先死去的是那个代号“人机”的男人。
白頔回忆着初见时的场景,那人眼神十分呆滞。
站的倒是笔直,就是看上去太蠢了,一看就是没经历过几次高危任务的新人。
这样的人,精神污染抗性本就极低。
再加上刚进入血色区域时,他嘴里念叨的全是“会不会死”、“怎么死”,满脑子都是死亡的恐惧。
如果精神污染能将人的想法具象化,那他会成为第一个死的人。
这倒也说得通——恐惧本身,就是杀死他的东西。
接着是两只比白頔还要小的女生,“罗刹”和“死亡”。
她们看上去柔弱无害,说话轻声细语。
可白頔凭着的直觉,能察觉到她们眼底深处的冷静和警惕。
那绝不是新人该有的眼神,她们一定经历过不止一次生死边缘的任务。
她们的精神抗性比人机强,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和维克多比起来,又差了一截。
罗刹死前传回来的最后那些话,是在她看到了人机的尸体之后。
白頔推测,当时罗刹大概率也被精神污染影响了。
罗刹的脑子里反复想着“人机是怎么死的”,却没想到结果这个想法被具象化,她真的看到了尸体。
而当她意识到危险,开始恐惧“自己会不会也这样死”时,攻击便如约而至。
罗刹死前那句“我感觉我要死了”,恐怕不只是预感。
而是她被污染的潜意识在不断强化“死亡”的概念,最后真的引来了死亡。
至于“死亡”,她的任务本该是待在血湖上的那艘船上。
等岸上的人都失去联系,实在没有办法了,再下血湖勘察。
毕竟船上哪儿也去不了,除了直接下到血湖内部,就只能待在那里。
可死亡却无视了维克多还没下达的指令,毫无征兆地跳进了血湖。
现在想来,她当时肯定已经被精神污染控制了。
潜意识里“下血湖”的念头,甚至盖过了“服从命令”的本能。
虽然上头给这次探索小队配了据说能保命的异常道具,但毕竟也是个未知数。
谁知道所谓的保命,究竟能不能保命?
只能祈祷那玩意确实有用,不然这几个人没一个能活着出去。
最后是维克多。
他是几个人里最专业的,经验丰富,精神力也最强,本该能撑得更久。
可队友接二连三的死亡,像沉重的砝码,不断压垮他的心理防线。
再加上他本身就因为长期执行高危任务,精神状态早已岌岌可危,
所以他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污染,无视了当时还平安无事的自己,选择跳进血湖。
想到这里,白頔猛地打了个寒颤。
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那她自己,恐怕也早就中招了。
否则怎么解释,她明明知道血湖危险,却会突然冒出“跳进去看看”的念头?
又怎么解释,那片血湖偏偏就在她产生这个念头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更荒唐的是,她真的就这么跳了进来,没有丝毫犹豫。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试图驱散那阵突如其来的眩晕。
周围的花草依旧鲜艳,树木依旧葱郁。
可在她眼里,这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却渐渐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阴影。
这里的一切,或许都是她被污染的精神所构建出来的幻境。
还真是防不胜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