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河滩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篝火重新燃起，却不再是昨日那种绝望中取暖的挣扎，火光跳跃，映照着一张张沉静而充满期盼的脸。
没人睡觉。
所有人都自发地守在那片小小的湿土周围，像最虔诚的信徒守护着神龛。他们不说话，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只是看着，等着。
李闲靠在马车上，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经。精神力透支的滋味，比宿醉要难缠百倍，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痛。
“你的脸色很难看。”
萧倾歌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她递过一个水囊，里面是刚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带着一丝土腥味的清凉。
李闲没有睁眼，只是懒洋洋地抬手接过，灌了一大口。“老板娘，心疼了？”
萧倾歌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远处那片被众人守护的土地上。“你种下的，究竟是什么？”
“是希望。”李闲咧嘴，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一种最便宜，也最贵的商品。”
“他们信了。”萧倾歌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感慨，“所有人都信了。”
“信，有时候比黄金还管用。”李闲终于睁开眼，那双总是灵动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却依旧亮得惊人，“黄金只能买来一时的顺从，而信，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命都交给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默念，调出了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界面。
【功德点：+325】
【气运值：+18】
【交互点：-125（当前余额：410）】
看到那串数字时，饶是李闲，心脏也忍不住狠狠跳了一下。
仅仅是挖出一口井，画下一个大饼，就换来了三百多的功德点和十几点气运。这简直比他之前辛辛苦苦搞事来得快多了。
这笔买卖，血赚！
【叮！检测到宿主行为引发大规模正面情绪共鸣，‘友好’交互深度提升。】
【系统规则补充说明：‘万物皆可舔’的核心是【规则交互】。正面情绪，如希望、信任、感激、喜悦，是最高效的‘规则润滑剂’，可大幅提升交互成功率，降低交互消耗，并有概率触发‘善意回馈’。】
【总结：朋友多多，敌人少少，路才好走。】
最后那句大白话一样的总结，让李闲愣住了。
他一直以为，这个系统就是个投机取巧的工具，靠着“舔”来获取信息，靠着“法则拟态”来装神弄鬼。
他走的，是一条与虎谋皮、与天争命的钢丝路。
可现在，系统告诉他，当个好人，才是最优解？功德生于消煞处，气运藏在改运时……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第一次感觉自己不是在念一句空洞的口号，而是在阐述一条通天大道。
原来聚拢人心，给予希望，本身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这不仅仅是在赚功德，更是在给老板娘续命，给这破烂皇朝打强心针！老子这“专属挂件”，看来要变“超级充电宝”了！
“你在想什么？”萧倾歌察觉到了他瞬间的失神。
“在想……怎么把老板娘你卖个好价钱。”李闲回过神，嘴角的弧度又恢复了往日的轻佻。
他看向萧倾歌，目光变得专注，心神沉入那份独特的链接中，开始验证自己的猜想。
【心念，注视。】
【目标名称：萧倾歌】
【状态：龙气复苏（微弱），血脉压制缓解（天道诅咒），神魂与地脉连接趋于稳定。】
【备注：人道气运的汇聚，如同为即将倾覆的舟船，注入了第一缕压舱石。她的状态，与你治下子民的‘心’，息息相关。民心越稳，她的根基越固。】
李闲的瞳孔微微一缩。
真的有效！
那些难民的希望和感激，不仅仅转化成了他的功德和气运，还实实在在地反哺到了萧倾歌的身上。
他这个“专属挂件”，似乎找到了一个更高效的充电方式。
“我感觉……好了一些。”萧倾歌自己也感受到了变化。那种时刻悬在头顶，仿佛神魂随时会被庞大神州地脉撑爆的撕裂感，减轻了许多。虽然依旧沉重，却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负荷。
她看着李闲，凤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准备带领大家发家致富的好人。”李闲一本正经地回答。
他现在心情极好，精神上的疲惫似乎都被那三百多功德点给冲淡了。他发现了一条康庄大道，一条能让他、让萧倾歌、让这群难民三方共赢的路。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买卖吗？
这一夜，河滩无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发……发芽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所有守护在种子周围的人，都疯了一样地向前凑去，却又在三步之外猛地停住，伸长了脖子，死死盯着那片湿润的土地。
只见那片被李闲亲手埋下种子的地方，一抹嫩生生的、几乎微不可见的绿意，倔强地破开了泥土。
那绿色是如此的鲜活，如此的富有生命力，在这片死寂的、灰黄色的河滩上，简直比最璀璨的宝石还要耀眼。
“神迹！是神迹啊！”
一个老者浑身颤抖，老泪纵横地跪倒在地，朝着那点新绿，重重地磕下头去。
“神种活了！我们有救了！”
更多的人跪了下来。喜悦的哭声汇成一片，压抑了太久的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尽情释放。
王大明和周奎连滚带爬地冲到马车旁，激动得语无伦次。
“侯爷！侯爷！活了！真的活了！”王大明一张黑脸涨得通红，指着人群的方向，嘴唇都在哆嗦，“那神种……发芽了！”
李闲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打着哈欠从车上下来，睡眼惺忪地瞥了王大明一眼，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嚷嚷什么，天塌下来了？不就发个芽么，我种下去的东西，它还敢偷懒不成？耽误本侯爷补觉，回头找你算账。”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今天太阳会从东边升起”的寻常事。
可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落在王大明和周奎眼中，更是坐实了其深不可测的“神仙”身份。
李闲走到人群外围，看着那株小小的嫩芽。
【名称：赤阳粟（幼苗期）】
【状态：正在吸收‘功德愿力’与‘地脉水汽’】
【预计成熟时间：二十九天】
【备注：一粒被信念点燃的火种，它承载的，早已不只是一份口粮。】
成了。
李闲心中大定。那100功德点没有白花。它就像催化剂，将所有人的“念想”和这片土地最后的一丝生机，强行扭合在了一起，创造了这个一夜发芽的奇迹。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传遍了整个营地。
“都看清楚了，神种已经活了。但它要长大，结出粮食，光靠你们跪在这里是没用的。”
所有哭声和欢呼都停了下来，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他，眼神狂热。
“从今天起，这片地，就是咱们的命根子，得当祖宗一样伺候！”李闲一指那株嫩芽，又指了指周围更大片的干裂土地，“周奎，你带人，把这井边的地都给我翻一遍，要翻得比城里寡妇的脸蛋还细！王大明，你给我挑些手脚麻利、眼神好的妇人，成立一个‘神芽护卫队’，专门负责给它浇水、除草，还得唱着小曲给它听！记住，这小宝贝要是掉了根毛，我先拔了你的毛！”
“是，侯爷！”两人轰然应诺，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干劲。
“其他人，”李闲的目光扫过剩下的青壮，“也别闲着。有力气的，去周围拾掇柴火；会点手艺的，把那些破烂家什修补修补。总之，都给老子动起来！”
“我丑话说在前面，”他的声音冷了下来，“谁要是还跟以前一样，躺着等死，偷奸耍滑，那这口井里的水，他一滴也别想喝，神种结出来的粮食，他一粒也别想碰。我们这里，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
一番话说完，整个营地的气氛彻底变了。
难民们不再是昨日那般茫然，他们的眼中有了光，身上有了力气。
不用棍棒驱赶，不用言语催促，所有人都主动地行动起来。翻地的翻地，拾柴的拾柴，整个死气沉沉的河滩，第一次，有了“活着”的气象。
李闲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他知道，从这株嫩芽破土而出的这一刻起，这支只属于他的“军队”，终于有了第一缕魂。
他转头看向萧倾歌，后者正静静地凝视着那株嫩芽，眼神复杂。
“老板娘，”李闲凑过去，压低了声音，笑嘻嘻地说道，“你看，人心这东西，其实挺好懂的。”
“给他们一口水，他们把你当恩人。”
“给他们一个念想，他们就能把你当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