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裂口深处,上演着一场无声的战争。
灰白色的秩序锁链,如亿万只坚韧的工蚁,前赴后继地攀附在那柄暗红色的巨斧之上。每烙印下一枚代表“守护”与“开辟”的符文,斧刃上流淌的岩浆纹路便会狂暴地喷涌一次,将成百上千的军魂瞬间蒸发。
没有惨叫,只有魂力消散时,那细微如尘埃碎裂的悲鸣。
李闲的神魂,如同被绑在两头高速对撞的列车之间,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撕扯。一边是十五万军魂濒临崩溃的集体意识,另一边是地煞兵主斧那纯粹到极致的、蛮荒的“毁灭”规则。
他的意识已经高度模糊,只能本能地维持着“天策侯印”与“三军神主”的威严,像一根脆弱却不曾弯折的标杆,插在这场规则风暴的中心。
“妈的……这玩意儿比石头还硬……”李闲的意识深处,只剩下这点模糊的念头,“舔不动……要被撑爆了……”
就在他的精神防线即将彻底溃堤的刹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一针强效镇定剂,直接注入他的神魂。
【叮!深度规则交互已锁定。】
【目标【地煞兵主斧】正在被宿主之【秩序】规则进行‘鞘化’。此过程不可逆转,不可中断。】
李闲精神一振,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废话!老子当然知道!”他在心底狂吼,“说重点!要多久才能搞定它?老子的施工队快报废了!”
【正在进行因果推演……根据当前‘秩序’信念注入强度与‘破军’规则反噬烈度估算……】
系统面板上,无数数据流疯狂闪烁,像是在进行某种超级运算。
【预计完全‘鞘化’所需时间:七日。】
【警告:此为理想状态。任何外部【规则】干涉,均可能导致‘鞘化’失败,引发军魂与神兵同时湮灭,造成不可预估的地脉灾难。】
“七……七天?”
李闲懵了。
他预想过一天,甚至三天,但七天?
七天是什么概念?
七天,足够玄灵那帮孙子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救世主包装成灭世魔头。
七天,足够镇南王陆擎苍调集大军,把他连同这片工地一起,从舆图上彻底抹去!
七天,他就像一个被绑在手术台上的活靶子,而外面,无数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正在赶来!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但紧接着,这股寒意就被一股更加炽热、更加疯狂的火焰所吞噬。
他仿佛已经看到,青玄宗的修士们摆出悲天悯人的姿态,在他辛辛苦苦打下的地盘上收割民心与功德;他仿佛已经看到,陆擎苍的大军兵临城下,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跑?
现在中断,十五万军魂顷刻间灰飞烟灭,他自己也得神魂重创,变成一个废人。到时候,别说报复,能不被人当成野狗打死就算运气好了。
赌?
赌赢了,这柄连十五万军魂都为之臣服的“地煞兵主斧”,就是他的了!
到那时,什么青玄宗,什么镇南王,在这柄开天辟地的凶物面前,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闲的意识在狂笑,一种亡命徒式的亢奋充斥着他的每一个念头。
“刺激!太他妈刺激了!”
“富贵险中求,不赌怎么赢?干了!”
就在他下定决心的瞬间,一道微弱却焦急的意念,通过一缕残留的魂链,从远方传来。那是他留在外围负责警戒的斥候军魂。
“侯爷!东方!东方有大批修士正在集结,打着‘青玄宗’的旗号,正向此地高速靠近!”
“他们……他们沿途用法术传音,昭告四方,说是您……是您倒行逆施,引出了灭世妖物!”
果然来了!
李闲眼中的疯狂瞬间化为冰冷的算计。
他的身体不能动,他的主力部队被死死拖住,但他还有一张嘴,还有一个能替他跑腿的“老板娘”!
他的心念瞬间跨越空间,精准地找到了冯家渡土丘上,那个正扶着旗杆,面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的身影。
“老板娘,别抖了,听我说个事儿。”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萧倾歌浑身一激灵,差点瘫倒在地。
“你……你还活着?”她看着远处那道接天连地的暗红光柱,声音都在发颤,“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个大宝贝。”李闲的语气轻松得仿佛在逛菜市场,“我正在给它上牌照,官方认证,手续有点复杂,需要七天。”
萧倾歌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一群苍蝇闻着味儿来了。”李闲的语速陡然加快,“青玄宗那帮伪君子,正打着‘降妖除魔’的旗号往这边赶,想抢我的功劳,摘我的桃子。”
“那怎么办?我们……”
“他们想当救世主,收割功德?”李闲嘿嘿一笑,笑声里充满了不怀好意的狡黠,“行啊,满足他们!”
“你现在,立刻,马上,以我‘天策侯府’的名义,昭告四方!特别是朝着青玄宗来的那个方向,用你皇室秘法,声音有多大搞多大!”
萧倾歌一愣:“昭告什么?”
“就说,我,天策侯李闲,为根除南界千年煞源,不惜以身犯险,行‘破而后立’之策,引动【地煞神兵】出世!”
李闲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蛊惑力,一字一句地敲在萧倾歌的心头。
“今以十五万英灵为阵,皇朝气运为引,于此地炼化神兵,重塑南境地脉!此乃福泽万代之举!过程需时七日,期间地煞暴动,神兵凶狂,万分凶险!”
萧倾歌的呼吸微微一滞,她隐约明白了李闲想做什么。
“最后,”李闲的语气里,透出一丝恶魔般的笑意,“再替我加一句——”
“天策府行此逆天之事,只为苍生!凡此期间,愿为南境百姓出一份力的同道,皆可前来艮虎山脉相助!事成之后,无论成败,天策府必有重谢,并上报朝廷,计入尔等护国之功德!”
嗡!
萧倾歌的脑子瞬间炸开了。
她看着远处那恐怖的景象,再品味着李闲这番话,一股寒气从脊椎骨升起。
好一招“请君入瓮”!
他这是直接把自己的阳谋,变成了“官方行动”!
他把青玄宗即将开始的“个人英雄主义表演”,强行定义成了“响应天策府号召的支援行动”!
这一下,青玄宗的处境变得无比尴尬。
他们来,就等于是承认了李闲的主导地位,是来给他打下手的。他们辛辛苦苦安抚灾民,斩杀妖邪,赚来的功德,名义上都得先记在“天策府”这面大旗之下!
他们不来?那更好!“天策侯为苍生犯险,广邀天下同道,唯独你青玄宗见死不救”,这顶大帽子扣下去,他们正道表率的牌坊还要不要了?
他们若是来了还想捣乱,那就是“破坏天策府拯救苍生的大计”,是与整个南境的百姓为敌!
这一手,直接从舆论的根子上,釜底抽薪!
“听明白了吗,老板娘?”李闲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们要唱戏,我就给他们搭个更大的台子,把我自己变成戏台本身!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上来唱,还是不唱!”
“明……明白了!”萧倾歌重重点头,眼中的恐惧被一种异样的光彩所取代。
这个男人,是个真正的疯子,也是个真正的枭雄!
“那就去办吧。”李闲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仿佛正在远去,“接下来的七天,外面就交给你了。记住,哭得惨一点,把戏做足了。”
话音落下,那缕心神联系彻底中断。
李闲收回了最后一丝外放的意识,将自己的全部心神,如同一颗钉子,狠狠地钉进了与那柄地煞兵主斧的规则角力之中。
钟楼之巅,他的身体依旧迎风而立,一动不动,宛如石雕。
外界的风云变幻,敌人的阴谋诡计,都已暂时与他无关。
从此刻起,他将进入一场长达七日的静默。
一场以十五万军魂为赌注,以南境未来为赌盘,以天地神兵为奖品的……终极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