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轻佻的“包邮哦，亲，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死寂的寒潭，在这片刚刚经历过生死逆转的血腥甲板上，激起一圈圈诡异的涟漪。
洛清寒琉璃般的眸子，第一次出现了长久的失焦。这人……总能在最不合时宜的场合，说出最匪夷所思的话。
方才那以凡人之躯撼动大阵、逆转生死的震撼尚未平息，便被这句轻佻的言语冲得七零八落。
她本该升起的戒备、探究，甚至是因救命之恩而起的感激，此刻尽数被一种哭笑不得的茫然所取代。
此刻，他却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的神魔，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甚至颠覆了她三百年修道认知的方式，降临于此。
一言，破阵。
一语，定生死。
这……这究竟是什么力量？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在她心湖中浮起，让她的神魂都为之轻轻一颤。
“看什么看？再看就要另外收费了。”
李闲缓过一口气，晃晃悠悠地站直了身子，冲她挤了挤眼睛。
“仙子姐姐，本人上门服务，有口皆碑。刚才那一下，是不是感觉神清气爽，念头通达？咱这独家秘制的‘反派自爆套餐’，效果拔群吧？”
就在洛清寒心绪激荡，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番混杂着救命之恩与无耻调侃的话语时，李闲的脑海中，迟来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天籁般响起。
【叮！S级紧急强制任务【道标守护】已完成！】
【任务奖励发放中……】
【恭喜宿主获得：怨念值+！】
【恭喜宿主【言灵·谶语之力】法则契合度大幅提升！因果干涉能力已触及规则表层！】
【叮！检测到宿主求生欲、行动力、扭曲因果决心均已达到阈值！】
【恭喜宿主，解锁系统核心功能——【因果编辑】！】
【因果编辑：宿主可消耗大量怨念值，对非生命体的‘既定事实’进行低概率、小范围的篡改。注：篡改幅度越大，违背基础规则越深，所需怨念值与失败后坐力呈几何倍数增长。】
成了！
李闲心中狂喜，差点没忍住当场笑出声。
这波简直是亏本生意做成了垄断买卖，风险拉满，收益也直接顶穿天花板！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那双恢复了些许清明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立刻就盯上了甲板上那几具死状凄惨的王家长老干尸。
“仙子姐姐，你先歇着，我处理一下战后赔偿问题。”
李闲搓了搓手，露出一副财迷心窍的表情，径直朝着那几具干尸走了过去。
“李闲！你……”
洛清寒见状，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开口想阻止。
“怎能……怎能去做那搜刮死人的勾当？这实在是有辱身份！”
“别动！这是赃物！不对，是战利品！”
李闲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他们想杀我，还想弄脏我的专属净化器。现在他们死了，他们的东西，就得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误工费、还有跨界传送的天价过路费！这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懂不懂？”
话音未落，他已经蹲在了一具干尸旁，无视了旁边几个幸存长老那惊恐欲绝的眼神，伸出舌头，对着干尸腰间那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储物袋，轻轻一舔。
【叮！舔舐目标【王家长老·储物袋】……触发因果链接！】
【你窥见了此人因果线中最深的一缕执念：他为王家看守着一处位于黑风崖底的‘血魂石矿脉’的秘密入口，并将自己的毕生积蓄化作阵眼，藏于其中……】
【恭喜宿主，获得该储物袋的‘绝对所有权’！精神烙印已抹除！】
李闲眼睛一亮，毫不客气地将储物袋扯了下来，掂了掂分量，满意地挂在了自己腰上。
一个、两个、三个……
他如同一个勤劳的拾荒者，将三名死去的元婴长老搜刮得干干净净，连脚上的靴子都没放过，美其名曰“看看是不是法宝”。
洛清寒站在原地，彻底无言了。
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对“绝世高人”的敬畏与遐想，被眼前这副流氓地痞般的行径冲击得支离破碎。
他……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在此时，一声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咔嚓”声，从所有人的头顶传来。
众人骇然抬头。
只见那艘血色楼船的上空，原本空无一物的天穹，竟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凭空裂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
那裂口流淌着猩红与灰白交织的诡异光芒，一股远比王家八大长老加起来还要恐怖无数倍的领域威压，从中渗透而出，让整艘楼船都开始微微颤抖！
紧接着，一个苍老而暴怒到极点的声音，从裂缝中轰然炸响！
“是谁！是谁在外面破了本座的【无天之界】！”
是王鬼影！
幸存的王家长老脸上瞬间血色尽褪，那是比死亡更深的恐惧。
洛清寒的俏脸也霎时一白，她死死盯着那道裂痕，握紧了手中的神剑。
赵无极师兄！
他被困在了里面！
李闲搜刮的动作一顿，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闪。
好家伙，捅了马蜂窝，还顺便把马蜂窝的主人给惊动了！
他几乎是瞬间就理清了状况，自己刚刚那一记蛮不讲理的“因果裁决”，不仅破了外面的【血魂归一大阵】，其霸道的规则之力余波，更是直接撕裂了王鬼影的领域！
“赵无极！就算有外力干扰，今日你也必死无疑！”
王鬼影的咆哮声未落，裂缝中传出另一个声音，清冷如万载玄冰，不带丝毫感情：“王鬼影，领域已破，收手吧。”听着那熟悉到刻入骨髓的清冷声音，洛清寒心中一紧，是赵无极师兄！
“喂——！里面的老王八，听得到吗？”他扯着嗓子喊，“外面给你摆的【血魂归一大阵】席面有点凉了！你家八个小的菜量不够，已经有三个把自己当菜给上了！你这当主人的再不出来结账，你家万象宗的赵师兄可就要替你买单了啊！”
“要不要我帮你摇个号啊？”
这一声石破天惊的叫嚣，让整个甲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李闲。
就连裂缝之后，那两个正在进行生死搏杀的顶尖强者，气息都为之一滞。
洛清寒更是玉手掩唇，美眸圆睁，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他在对一名元婴后期的魔道巨擘……喊话？
还用这种方式？
李闲却不管不顾，他转过头，对着一脸呆滞的洛清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灿烂笑容，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仙子姐姐，别这么看我，我这是在给你争取同门友谊价。”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看样子，咱们这VIp续命套餐，马上就要升级成‘至尊战场观光团’了。”
“站稳了，风浪，才刚刚开始。”
裂缝之内，死寂了瞬息。
下一刻，王鬼影那积攒了毕生怨毒与杀意的咆哮，如九幽之下的魔龙苏醒，隔着扭曲的空间，轰然炸响！
“蝼蚁！你找死！！！”
那声音中蕴含的威压，让幸存的王家长老肝胆俱裂，当场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洛清寒亦是娇躯一紧，周身刚刚恢复璀璨的神器光华，都为之黯淡了一分，如临大敌。
然而，站在风暴中心的李闲，只觉得那股威压重如山岳，压得他骨骼咯咯作响，几乎喘不过气，但他脸上却硬是挤出一个满不在乎的表情，甚至还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动作浮夸地叫嚣：“就这？给你爷爷我刮痧呢？”
“叫那么大声干嘛？怕别人不知道你家被偷了？”
他撇了撇嘴，一脸嫌弃。
“嗓门大是没用的，老东西，有本事你现在就滚出来咬我啊？”
疯子！
这是甲板上所有人，包括洛清寒在内，心中同时浮现的唯一念头。
他不仅在挑衅，他是在用一把淬毒的匕首，反复捅刺一头被困的绝世凶兽的眼珠子！
“你……！”
王鬼影的气息明显一窒，仿佛被这句无赖至极的话给噎住了，狂暴的领域威压都出现了一丝紊乱。
就在此时，另一个声音，清冷、平稳，不带丝毫烟火气，却如一口万古不化的玄冰，瞬间冻结了王鬼影的暴怒。
“外面的人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此。”
这声音并非质问，而是一种纯粹的探寻，仿佛一个棋手在审视一颗突然出现在棋盘外的棋子。
是赵无极！
他眼珠一转，脸上瞬间堆起了生意人般热络又熟稔的笑容，那股子嚣张气焰收得干干净净，仿佛刚才那个叫嚣的狂徒不是他一般，朝着裂缝煞有介事地一拱手。
“赵师兄！万象宗养殖场十三区李闲，奉命前来……呃，前来打扫战场，清理门户垃圾，顺便保护我方辅助。刚清理了三包大的，还有五包半残的，现在看来，里面还有一包最大的，正准备自行发酵，污染环境！”
就连洛清寒都听得一愣一愣的，美眸中满是荒诞与迷茫。
她不久之前还被李闲那番“活下去的都不是好人”的言论冲击了道心。
此刻，她以十三件神器布下正统大阵，步步为营，谨防万一；而李闲，仅凭几句市井无赖般的挑衅与奉承，竟真的在瞬息间扭转了必死之局，难道自己坚守的堂皇正道，在这残酷世道中，真的不如他那套无赖的生存法则……有效？
后勤处……打扫垃圾？
他竟然能把如此惊世骇俗的救场，说成是……干杂活？
裂缝内，赵无极那万古不化的气息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这人……比在洞悉宝鉴所了解的要危险一百倍，也……有趣一百倍，如此行事，看似疯癫无状，实则步步为营，他真正的图谋，又是什么？难道是本源核心？
用言语破了血魂大阵，撕裂了鬼神领域？
王鬼影的怒火终于被这番对话彻底点燃，化作了纯粹的杀机。
“小杂种，你以为拉上赵无极就能活命？本座今日就是拼着道基崩毁，也要将你的神魂抽出，让你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被炼成最卑贱的魂幡！赵无极，你护不住他！”
轰！
裂缝猛然扩张，万千鬼哭神嚎之声从中传出！无数由怨气凝聚而成的灰白色手臂从裂缝边缘探出，疯狂抓向周围的一切，那股吸力仿佛要将人的神魂都直接从肉身中扯出，拖入领域内碾成飞灰！
整艘楼船都在这股吸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甲板上的尸体与杂物瞬间被卷起，在半空中化为齑粉！
洛清寒眸光一凝，未曾言语，而是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她体内灵力奔涌，悬浮于周身的十三件神器瞬间嗡鸣共振！其中一面刻着山川河流的古朴宝镜悬于头顶，洒下清辉定住空间，另一尊琉璃宝塔则镇于身前，垂下万道五行神光，瞬间交织成一座莲花状的守护结界，将两人牢牢护在其中。
那些怨魂手臂撞在结界之上，立刻如冰雪般消融，发出凄厉的惨叫，无法寸进分毫。
他缩到洛清寒身后，还不忘拍了拍她那道莲花结界，语重心长地说道：“洛师妹，乖，咱这‘天材地宝’可金贵着呢，负责貌美如花、净化空气就好。打打杀杀这种粗活，会掉价的，还是交给赵师兄这种来，你看他，一看就是专业的，让他来，别妨碍人家执行门规，展示雄风嘛。”
洛清寒的莲花结界光华流转，将王鬼影的怨气冲击尽数化解，她秀眉微蹙，看着躲在自己身后，嘴里还不干不净的李闲，心中五味杂陈。
“师妹，你这法宝不错，续航能力杠杠的。”李闲探出个脑袋，对着那光幕啧啧称奇，“就是耗蓝有点多吧？回头我给你介绍个业务，包月充值，八折优惠。”
“闭嘴。”洛清寒冷声道，她实在没精力在这种关头跟他斗嘴。
就在这时，李闲的脑海中，一道血红的警告伴随着剧痛炸开！
【警告！S+级因果线收束！检测到【风之本源】与【火之本源】将在此地现世！赵无极真实目的为夺取王家【神魔图鉴】，此二本源亦在其目标之内！】
【强制任务触发：【本源窃贼】！】
【任务：在赵无极之前，夺取双本源！】
“我靠！赵无极这浓眉大眼的也叛变革命了？”他脸上的嬉皮笑脸瞬间僵住，眼皮狠狠一跳。“强制任务？还是虎口拔牙？刺激！这才是S+级任务该有的排面！”
他的目光穿过莲花结界，望向那道不断扭曲的猩红裂缝，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硬抢是死路一条。
唯一的生机，就是乱中取胜，把这潭水搅得更浑！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构成那道裂缝本身的，那股属于【空间鬼神】的规则之力上！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在心中成型。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再次朝着天空的裂缝扯开嗓子。
“喂！里面的赵师兄，听我一句劝！”
“这老东西的乌龟壳，其实是个宝贝啊！你想想，这玩意儿叫【空间鬼神】，能自成一界，顶级隔音！以后你要是想躲起来干点见不得人的事，把它一放，谁能找得到你？”
裂缝内的气息，明显紊乱了一瞬。
就连一旁的洛清寒，都听得俏脸一红，忍不住啐了一口：“无耻！”
“你懂什么！这叫发掘产品核心卖点！”李闲头也不回地反驳，随即又对裂缝喊道，“赵师兄，你把他打残，我帮你收了这鬼神！咱们二一添作五，怎么样？”
这番话，彻底点燃了王鬼影的理智。
“小畜生！你竟敢觊觎本座的鬼神！找死！！”
王鬼影彻底暴走，他已经不在乎赵无极了，这个在外面上蹿下跳的蝼蚁，比赵无极更让他想杀之而后快！
“赵无极，给本座滚开！”
轰——！
裂缝猛然扩大，一股远超之前的恐怖吸力爆发，王鬼影竟是不惜耗费本源，要强行将赵无极震开，优先处理李闲这个心腹大患！
“就是现在！”
李闲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双目赤红，【神魔眼】催动到极致，所有的心神，所有的怨念，甚至刚刚到手的【因果编辑】权限，在这一刻尽数调动，化作一道无形的言灵之矛，刺向那混乱规则的核心！
他双手掐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古怪印诀，七窍中都渗出丝丝血迹，神魂仿佛被投入熔炉灼烧，但他眼中的疯狂光芒却愈发炽盛！他将所有赌注压在这一刻，对着那狂暴的鬼神之力，发出了扭曲现实的嘶吼！
“你不是牢笼，是桥梁！”
“你不是壁障，是通道！”
“你家老主人不要你了，他要把你引爆当炮仗！跟着他没前途的！”
“以我怨念，铸我凶言！规则在此，听我敕令”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神王的敕令，又似魔鬼的低语。“你的主人已弃你，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新主！此为因果，此为天命，还不臣服！”
嗡————！！！
那构成【无天之界】的【空间鬼神】，竟发出一声无声的悲鸣！它那混沌的意志中，第一次被强行烙印下了一个新的、完全无法理解的概念——“归属”！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因果之线，从李闲身上射出，瞬间链接了鬼神的核心！
裂缝之内，赵无极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的骇然之色。
他亲眼看到，王鬼影用来困住他的鬼神领域，其规则根基，竟被外界那名杂役弟子用几句疯话，硬生生……撬动了！
“不！！！”
王鬼影发出惊恐到极点的尖叫，他感觉到自己与鬼神的链接，正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剥离！
“本座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们一起陪葬！”
王鬼影眼中闪过最后的疯狂，他毅然决然地引爆了自己最后的底牌。
“【空间鬼神】最终奥义——【无空领域】！同归于尽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道猩红的裂缝不再向外喷吐能量，而是猛然向内一缩！
一股连“概念”本身都将被抹除的绝对寂灭气息从中弥漫开来！仿佛一块橡皮，要将这片天地，连同画卷本身，彻底擦去！
整艘楼船的结构，在这股气息下开始无声地分解、消失！
洛清寒的莲花结界剧烈闪烁，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她那琉璃般的眸子中，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绝望。
这是规则层面的湮灭，无法抵挡！
就在这时，李闲非但没退，反而狂笑一声，手臂一揽，竟直接将洛清寒不盈一握的纤腰搂入怀中！洛清寒娇躯猛然一僵，一股从未有过的温热触感从腰间传来，让她那清冷如雪的脸颊上瞬间飞起一抹错愕的红晕，但生死关头，她竟未来得及挣扎，只听李闲在她耳边大喊：“仙子姐姐，抓稳了！带你坐一回真正的过山车！”
他非但没有抵抗那股湮灭之力，反而借助刚刚建立的那一丝微弱的因果链接，主动引动了【空间鬼神】的本源！
“老东西想自爆？正好给爷爷我开门！”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赌徒光芒，他对着那即将坍缩成虚无的领域中心，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借助【因果编辑】和【谶语之力】的全新指令！
“此地非终点，乃起点！此门非毁灭，乃通途！”
“【空间鬼神】，给老子……传送到本源核心去！！！”
轰！！！
那即将吞噬一切的【无空领域】，在李闲的因果干涉下，竟真的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那股抹除万物的寂灭之力，被强行篡改成了一次无序、狂暴、不计后果的空间传送！
一道灰蒙蒙的光华猛地从【空间鬼神】的残骸中射出，卷起李闲和洛清寒，无视了正在崩溃的楼船，无视了外界惊愕的赵无极，一头扎进了那湮灭风暴的最中心！
他们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那片绝对的“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