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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面无表情地将塌肩膀绑在树上,点燃一支烟,一言不发地紧盯着他。
像在思考如何处置。
“胖子知道这事吗?”
“没敢告诉他。”
吴斜摇头,“希望那个活泼天真的云彩永远活在他心里吧,我不想破坏这份美好。”
白鳏轻声叹气,担忧地望向胖子:“他或许已经察觉,只是不愿说破。
但愿塌肩膀能让他好受些。”
胖子对云彩的感情,白鳏都看在眼里。
发生这样的事,他总觉得有责任。
他没想到塌肩膀竟会对云彩 ,也许是怕她泄露什么。
接下来该怎么向阿贵叔解释,也是个难题。
或许阿贵叔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只愿胖子能尽快走出阴影。
他拍了拍吴斜:“走吧,离远点,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嗯。”
吴斜和小哥站起身,走向远处。
白鳏望了望胖子孤寂的背影,转身走开。
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三人走到一旁蹲下,吴斜看向白鳏:“怎么办?要不要审塌肩膀?”
“别急,胖子会处理的。”
白鳏拍拍他,“胖子有大局观,不会因为个人情绪耽误小哥的事。”
“也对。”
吴斜想了想,点头,“张麒麟……为什么塌肩膀也叫张麒麟?”
“张麒麟……张麒麟……”
白鳏低声重复,看向旁边的小哥,“张家只有家主才能叫张麒麟。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那个是假的!”
“说了等于没说。”
吴斜翻个白眼,“唯一能确定的是,我们搜山让塌肩膀慌了,才利用云彩把我们引过来,想一次性解决。”
“反正人已经抓到了,待会儿处理掉就行。”
白鳏转头,望向远处正对塌肩膀做着什么的胖子。
“这么狠?”
吴斜有些不忍,总觉得这样太不把人命当回事。
看他这样,白鳏揉了揉眉心:“那挑断他手脚筋?”
“那不是更残忍?”
吴斜惊愕地看向白鳏,“你该不会有心理问题吧?”
“行,那你来想办法。
说个既能让塌肩膀失去反抗,又不残忍的法子。”
吴斜思考片刻,抬头望向白鳏:“要不……叫阿sir?”
“你这不胡闹吗?证据在哪儿?用什么名义?按官方的处理方式,我们根本无从下手。”
“算了,到时候我来处理,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别往这儿看。”
白鳏叹了口气,目光转向远处的塌肩膀。
说实话,真要他挑断别人的手脚筋,他其实也下不了手,总觉得太残忍。
如果只是捅一刀倒还能接受。
要不……让小哥来清理门户?
他笑着转头看向小哥:“小哥……说真的,要不……”
“好。”
小哥看着两人点了点头。
他清楚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既然如此,不如自己来动手。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些事要问。
但也要等胖子处理完再说。
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胖子疲惫地走过来,看着蹲在地上的三人,低声说道:“我先回去了……”
“胖……”
吴斜想叫住他,白鳏却拉住吴斜摇了摇头:“让他一个人走走吧,静一静。”
“他现在需要独处。”
“唉……”
“走吧。”
白鳏拍了拍裤子,朝塌肩膀走去。
站在塌肩膀面前,看着对方已经摘下的面巾,他嗤笑一声:“果然长得丑,怪不得成天戴面巾。”
“你是佛爷那一脉的,对吧?”
白鳏直截了当地问,没有绕弯子。
男子脸上没有伤,看来胖子并没有动手打他。
“是。”
男子没有犹豫,点头承认。
“那你为什么叫张麒麟?”
白鳏歪着头,疑惑地看着塌肩膀:“据我所知,只有张家家主才能叫张麒麟。
佛爷不可能不知道这事,更不可能让旁支的人用这个名字。”
“所以这位老兄,不想解释一下吗?”
白鳏眨眨眼望着塌肩膀。
塌肩膀却像没听见似的,始终死死盯着小哥,对白鳏的问题闭口不答。
白鳏看看小哥,又看看塌肩膀,嫌弃地撇撇嘴,摆了摆手:“得嘞,你们俩自己聊吧,反正我问了也白问,他也不会说。”
“我先走了,去看看胖子怎么样。”
说完,他转身朝远处走去。
加快脚步,追上胖子后,看着他怀里抱着云彩,一步一步像是陪她赏花一样。
他们慢慢走在山路上。
白鳏没有打扰他们,只默默跟在胖子身后,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
他觉得自己也有点闷,看着胖子时,心里像堵着什么东西。
一直以来,他都过得挺开心,唯独今天觉得胸口憋闷,也许这时候该大醉一场,
才能把心里的郁结冲散。
他咂了咂嘴,慢悠悠走回村里,朝着村口的小卖部走去。
店里的老头在昏黄的灯光下抬眼看他,见他一脸愁容,问:“小伙,咋啦?”
“没什么,”
白鳏叹气摇头,“就是心情不好,想喝点酒。”
白鳏常来买东西,和老头挺熟。
老头脸上皱纹密布,
笑起来像个烂柿子:“这世上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得笑着过。”
听了这句安慰,白鳏深吸一口气:“店里还有多少啤酒?我全要了,再加两箱牛栏山!”
“你是来找死的?”
老头昏花的眼里写满疑惑,“明天有事要办?”
“没事,老头,把你三轮车借我,我拉回去再还你!”
“不用,我让我儿子送你,他再骑回来就成。”
“也行!”
白鳏想了想,这样省得再跑一趟,就说:“那快上货吧。
再来两条烟!”
说完走到门外,蹲在门边点了支烟。
老头从小卖部后门进去,和家人说了几句,拿着烟枪走出来。
他搬了小板凳坐在白鳏旁边,拿烟锅敲敲鞋底,又从布口袋里捏出烟丝,
塞进烟锅,掏了掏兜,转头喊白鳏:“来个火!”
“给。”
白鳏递过火机,依旧忧郁地望着天:“老头,我有个小问题。”
“说!”
老头一边点火烤烟丝,一边吸气点燃。
吐出一口烟,他瞥了眼白鳏:“说出来让我乐乐。”
白鳏嘴角一抽,没想到这老头这么皮。
看他无语,老头笑了:“不知咋的,年纪越大,越爱看你们年轻人吃瘪。
瞧你们不痛快,我这心里就舒坦得很呐——”
说完老头咧开嘴,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在昏暗中格外显眼。
“我年轻时也这样,为了一点小事就不高兴。
后来年纪越来越大了,回头想想年轻时候的事,啧啧——就觉得真没必要。
人老了,很多事就看开了。”
“年轻时得操心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要是我倒下了,这个家也就垮了。
没办法呀,柴米油盐,孩子上学……哪一样不得愁。”
听着老头的话,白鳏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越听越憋闷,听着听着,他反而更加抑郁了。
他下唇微微颤抖,眼里泪光闪闪,瞪着眼前这个“邪恶”
的老头——这人是专门来给他添堵的吧?
“哇——”
白稣一下子哭出了声,忽然觉得人活着好像没什么意思。
看到白鳏哭出来,老头咧着一口黄牙无声地笑了。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但……这不就是生活吗?我们这些庄稼人,一辈子图的不就是个家和万事兴。
再苦的日子,也得自己找点甜头。”
“告辞!”
白鳏朝老头拱了拱手,赶紧跳上三轮车,朝老头的儿子喊:“快走!”
再跟这老头聊下去,他觉得自己真要自闭了。
真是奶奶个腿,这老头绝对有毒!
三轮车载着他在村里快速穿行,没多久就到了阿贵叔家。
看见蹲在地上痛哭的阿贵叔,白鳏不忍心多看。
他讨厌这种悲伤的气氛。
老头的儿子疑惑地走到阿贵叔身边,用当地土话问了几句。
白净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跳下车开始搬酒。
他一趟一趟 放到旁边,撕开啤酒箱,大拇指一弹,瓶盖飞起。
他仰头灌完一瓶,脸上没什么表情。
走到桌边打开一包花生米,他默默坐下来,听着阿贵叔的哭声,看着呆滞沉默的胖子。
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胖子。
这种事,也许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
他安静地喝着酒,看到吴斜和小哥从院外走进来,便朝他们点了点头,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终于不用一个人感受这满院的压抑了。
吴斜扫了一眼院里的情形,又看了看白鳏身边的酒瓶,再望向捂脸痛哭的阿贵叔。
他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安慰。
一双手抬起又放下,反复好几次。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白稣要躲在角落喝酒了。
或许大醉一场,明天才会好受些。
吴斜走到白鳏旁边,郁闷地开了一瓶酒,慢慢喝起来。
酒液入口,一片苦涩。
不知怎么,今天的酒格外苦、格外涩。
再没有从前那股香甜的滋味。
月挂高空。
清辉铺地。
白繇与吴斜对坐饮酒,脚边散落不少空瓶。
小哥 一旁,望着二人略显狼狈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