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震宇来过之后,像是刮过一阵寒风,实验室里刚刚升起点温度,又降了下去。小李干事再来的时候,那脸上的笑容更假了,打官腔的本事倒是见长。
“陆主任啊,设备单子我递上去了,不过……吴总工那边卡得紧,说要从长计议。您看,这……”他搓着手,一脸“我也没办法”的无奈相。
“粮食关系呢?”陆知行问。
“哦,那个正在办,正在办,快了,快了。”小李干事含糊地应付。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被“特殊照顾”了。日子变得格外难熬。每天除了打扫卫生,整理那点有限的资料,就是对着空荡荡的教室发呆,有力气没处使。王铁柱憋得难受,只好拿着工具,把教室里那几张破桌子的腿挨个修了一遍又一遍。
就在这种近乎停滞的压抑中,过了大概三四天,小李干事又来了,这次手里拿着一张盖了红戳的通知单。
“陆主任,任务来了!”他声音里带着点如释重负,又有点看好戏的意味,“院办刚下的通知,让你们研究室,协助一台老掉牙的苏式电子管计算机进行维护和部分外围电路改造。这是任务书和设备清单。”
陆知行接过那张薄薄的纸。任务描述很简单,就是给院里那台快退役的“老古董”计算机,更换一批老化的电容电阻,顺便优化一下它的纸带输入机的读取电路,提高点稳定性。设备清单上,除了些基本的工具和最常见的电子元件,其他要啥没啥。
“协助维护?这不是把咱们当维修工了吗?”王铁柱凑过来一看,火又上来了,“咱是搞计算机研究的,不是修破烂的!”
刘思敏看着任务书,眉头也皱着:“陆工,这明显是……是想敲打咱们,让咱们认清‘现实’。”
陆知行看着任务书,没说话。他明白,这是吴震宇或者院里某些人的意思。用这种最基础、最“没技术含量”的活儿,来磨他们的锐气,告诉他们:别想着一步登天,先从最底层的活儿干起。
“陆主任,您看……”小李干事试探着问,“这任务,接不接?那边机器还等着呢。”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看着陆知行。
陆知行把任务单对折,小心地放进口袋,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说了一个字:
“接。”
“啊?”王铁柱傻眼了。
“陆工,这……”刘思敏也想不通。
“既然是院里安排的任务,咱们就干。”陆知行语气平静,“修破烂怎么了?能把破烂修出花来,那也是本事。铁柱,你去领工具和元件。思敏,找一下那台老机器的技术图纸,越详细越好。其他人,跟我去机房看看情况。”
他率先朝门外走去。与其在这里无所事事地抱怨,不如抓住这个机会。哪怕是最不起眼的角落,也能找到发光的方式。这第一道军令,看似是刁难,又何尝不是一个让他们接触实际、展示能力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