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港口的灯火愈发清晰,星光也更稠密了些。
晚风带来了更深重的凉意,吹动衣角。
星见雅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却依旧平稳,不带探究,更像是一种基于观察的确认:
“你以前,在进入hANd之前,做的是什么。”
云澈的目光从远处的海面收回,没有犹豫,给出了一个答案:
“盗洞客。”
星见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黑色的狐耳在夜风中几不可察地偏转了一个角度,像是在接收并处理这个信息。
这个身份解释了他最初对空洞的熟悉,以及那异于常人的,在危险环境中的生存能力。
然而,一个存在已久的疑问也随之浮上心头。
她想起之前与云澈的多次对战训练,无论是飞刀的较量还是潜行的对抗,
云澈最终总是选择拉开距离,以正面战斗的姿态与她交锋。
这本身无可厚非,追求全面的战斗能力是战士的本能。
可她分明清晰地感知到,云澈身上那种近乎完美的气息收敛技巧,他投掷飞刀时那种精准,诡谲且追求一击致命的刁钻角度,
以及他移动时那种本能般利用光影与环境遮蔽的身法……所有这些,
都更像是一条潜藏在阴影深处,耐心等待时机的毒蛇。
无声无息,难以察觉,直到獠牙触及猎物的瞬间,死亡才会降临。
这与他在对练中展现出的,偏向正面攻坚的风格,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割裂感。
另一边,云澈也正在思考。
我在穿越过来的几天,在进入hANd的前几天,确实是做盗洞客的,我没有撒谎。
但是,为什么她会在此时,此地问起这个?
云澈正想开口询问,星见雅清冷的声音已经继续响起,如同在分析一个战术案例:
“你的步伐,你的飞刀技巧,你对环境的本能利用,”
她列举着,赤红的眼眸在夜色中泛着微光,精准地看向他,
“这些痕迹,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习惯于正面对决的角色所拥有的特质。”
她顿了顿,说出了核心的疑问,
“而你每一次与我的对决,却都倾向于正面对战。这让我有些奇怪。”
云澈听完之后,下意识地想开口解释——这是为了锻炼自己的正面作战能力,弥补可能的短板。
这个理由清晰、合理,且符合他追求变强的核心目标。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当这个理由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
迟疑,如同水下暗礁,悄然浮起。
他下意识地开始回溯,不仅仅是与星见雅的对决,包括在空洞内与各种以骸的战斗,他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
限制…或是可以避开?
限制那些早已融入骨髓,如同呼吸般自然的潜行,隐匿,一击必杀的“杀手”技巧。
他多久没有真正像一道幽影般行动了?多久没有让飞刀从最不可能的角度,带着的死亡意味发出了?
(上次在白色空间里的另说)
星见雅注视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细微波动,没有催促,只是平静地继续陈述她的观点:
“若你是想要锻炼自己的正面作战能力,这没错。强大的正面战力不可或缺。”
她的语气依旧客观,
“但我还是想说,战士应当善于利用所有优势。彻底放弃自己的长处,并非最优解。”
她的话语里没有指责,只有提醒。
云澈沉默了片刻。
夜风吹动他额前的黑发,港口远处传来悠长的汽笛声。
星见雅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他的思维。
这到底是为什么?是穿越过来遗忘了吗?
还是,一直在追求融入,追求变得“正常”,追求符合hANd队员身份的“光明正大”吗?
不可能,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在这里面可能有更加深层的原因。
“谢谢,”他最终开口,声音低沉而认真,“提醒。” 这两个字承载的分量,远超过表面的客套。
他听进去了,并且开始真正思考这个问题。
星见雅微微颔首,接受了他的感谢。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星子已然铺满天幕。
“时间不早了,”
她说道,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淡然,
“我先回去了?”
“好。”云澈应道。
没有更多的告别,星见雅转身,黑色的身影融入厄匹斯港的夜色与灯火之中,步伐平稳而悄然无声。
云澈独自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感受着带着寒意的海风,脑海中回响着星见雅方才的话语。
他低头,摊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熟悉各种武器的触感,更熟悉如何无声无息地夺走生命。
这怎么会忘记,又为什么会下意识回避?
这个问题必须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