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锦年开始想事情的时候,还真没注意到唐诺的动静,特别是在唐诺特意放轻的情况下。
“嗯,来了。”姚锦年快步走过去,伸手将装备收了起来,又拿出水囊让唐诺洗手,“快回去歇吧。”
“好!”
唐诺小媳妇似的跟在姚锦年后面,回到姚锦年准备好的位置就坐下,深吸一口气,一放松下来,发觉这小腿还是酸胀地厉害。
唐诺努力将眼眶中的泪意憋回去,告诉自己,什么都不去想,现在已经很好了,歇好了,下午才有力气继续走。
姚锦年一直看着唐诺,自然也没错过他的表情,不然还是快点娶回家吧。
夜幕降临的时候,队伍也终于抵达了歇脚的地方。
山洞很少,所以流犯们只能在空地上歇,因为怕他们逃跑,一些男丁的枷锁还得拷回去。
得知夜晚是在野外休息,流犯们抑制不住声音讨论起来。
昨晚上吃喝拉撒都在屋子里,他们以为那已经是很差的情况了。
没想到今晚连四面墙都没有,秋日夜深露寒,得病了可没有药的啊。
到时候死了尸体亲眷带不走,只会挖个浅坑,甚至连坑都没有。
尸骨无存,客死他乡,本来这两日走得极其劳累的情况下,有一些心志不坚的,一下子就惊慌失措了。
“哭什么哭!”周大福不耐烦地甩着鞭子,他爹的,他们能想到的,他们解差想不到吗?
又不可能全死这,不然他们怎么交差。
送行的没送点衣物被褥?
玩呢?
再说了,这又不是冬日,闹个屁。
一看就是借机起事。
“男的都给我睡边上,女的哥儿中间……”周大福让庄铁柱喊着把一项项事情安排下去。
女的哥儿都去捡树枝树叶、拔干草,男的自己找工具挖坑。
反正是他们自己睡的,他们不卖力,那晚上就挨冻吧。
野外没有那么多山洞,犯人的保暖衣物又不够,睡坑里是比较合适的。土坑里再放些树叶干草,挡风又保温。
周围再燃些篝火、洒些药粉,防野兽虫蛇。
解差们也没能歇下来当大爷,趁着天还没暗透,他们也得忙活自己夜晚要歇息的地儿。
一些还得监看着挖坑的犯人。
虽然束着脚,但手里可是有着“武器”的。
待天完全暗下来,篝火燃起来后,解差们就将一半男犯人的枷锁拷上。
发了水和饼子,他们也就可以歇息了。
犯人们只要不逃跑,接下来做什么无所谓了。
至于守夜,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干他们解差何事,他们只守自己的夜。
野外就是麻烦。
姚锦年也哐哐砍树、搭帐篷。
山洞已经熏扫过了,他直接睡没事,但唐诺要休息,还是得和解差们隔开来。
他将帐篷搭在了自己位置的旁边,因着不能占其他人的位置,他只能选了靠近洞口的位置。
唐诺将干草铺地整整齐齐,方方正正,再把油布铺上,毯子一层。
看起来颇有点像是舒适的床垫,再放上草枕和被子,这晚上应该会睡得不错。
姚锦年的干草一直没扔,整理好绑在牛车车厢上也不占什么重量,因此他的“床垫”厚厚的,还够在帐篷里也铺上一层。
“嗐,这姚哥有个可心人了就是不一样,看看这床铺……”
“人比人呐,咱也快跟着整上一个,今晚我不用守夜……”
“对啊对啊,还有帐篷睡,这姚木头这次准备的怎么这么多?”
“谁知道呢,一个流犯,至于吗?”
“就是……”
唐诺里听着谈论的声音逐渐远去,弯着腰从帐篷里出来。
他对他确实不错,搭帐篷麻烦,带帐篷不容易,帐篷也不便宜。
看解差们都不带就知道了。
当然,在此之前他们并不认识,带上这些也不是为了他。
可他除了这身皮囊,还有什么值得他对他好的呢?
不讨喜的性子?还是这罪人的身份……
这边姚锦年砍够柴火后也没有歇息,反而是开始利用树干什么的在山洞旁搭建起一个两三平的小木屋。
这走出一身汗,洗澡做不到,但擦洗一下还是可以做到的。
特别是小哥儿更得注意这些健康问题。
屋子搭好了,姚毅水也烧好了。
也幸好这附近有小溪,不然还真弄不来太多水。
“唐诺,整理好了吗?”姚锦年一身汗,看着他的床铺心里乐开了花,但面上还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木头样。
“嗯,还有何事?”火光照耀下的唐诺显得柔顺乖巧,恍然间让姚锦年有一种他们是新婚夫夫的错觉。
“无事,无事……”姚锦年被美貌晃了眼,差点就忘记了他进来寻找唐诺是为了什么。
“有事有事!”
对上唐诺疑惑的目光,姚锦年尴尬地搓了搓手,“水已经烧好了,你可要去洁身一下。”
唐诺更茫然了,这荒郊野岭的,可不是适合洗漱的地儿。
姚锦年示意唐诺跟上,把他带到了小木屋前,掀开了布帘,“水已经放进去了。”
唐诺楞在了原地,马灯明明晃晃的,跟他的心一样。
此前他还嗤笑过话本中的小姐轻易将芳心落在一无所有的书生上。
可现在的他也不遑多让,不过三日光景,他便觉得这莽夫体贴了。
明明他昨夜入睡前还在权衡利弊是否要委身于他。
可这委身与委身还是大有不同的。
“快些洗漱吧。”姚锦年恪守规矩,如今也没碰到过唐诺的一根手指头,尽管他现在很想来个摸摸头。
“好。”唐诺对姚锦年笑了笑,眼神中透露着喜悦和羞涩。
这笑容比篝火还亮。
“郑哥郑哥你看……”又是庄铁柱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声。
“看什么看?”郑文没好气地甩开庄铁柱的手,刚刚如厕不太通畅,正火气大着呢,看谁都不顺眼。
“看那啊?”庄铁柱一如既往的没眼色,还兴致勃勃地想过来找姚锦年。
但被姚锦年挡住了,再走近就能听到唐诺在里头的声响了。
“里头有人。”姚锦年解释了一句。
“这屋干啥的?可以睡觉吗?”庄铁柱踮脚越过姚锦年遮挡的身体看向木屋。
“洗漱用的。”
一听姚锦年的介绍,庄铁柱就失去了兴趣,小溪里洗洗睡觉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