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训营的玻璃门推开时，阿柚攥着战术笔记的指节又泛了白——封面上周延画的星语者头像，被她无意识抠出一道浅痕，夹在笔记里的女粉丝卡片边缘，也被指尖揉得发皱。走廊里飘着速溶咖啡的苦味，混着少年们敲键盘的噼啪声，墙上贴满的“电竞新星培养计划”海报里，二十个学员头像挤得满满当当，却只有两个标注着“女性”，还都用红笔在旁边括号里补了“辅助位”三个字，像道甩不掉的标签。
“陈柚？进来吧，别在门口杵着。”教练办公室的门半开着，王教练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带着点泡久了枸杞的温吞，还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拖沓。阿柚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先闻到一股浓郁的枸杞味，再看见王教练正对着电脑屏幕刷录像——画面里反复回放着雷霆Ad赵磊的对线秀，他左手边的鼠标垫印着“Ad carry全场”，右下角还沾了块没擦干净的泡面汤渍，桌角的保温杯里，枸杞沉在杯底，热气慢悠悠往上飘，把他额前的碎发都熏得软塌塌的。
“王教练，这是我的参赛申请。”阿柚把表格递过去，指尖还在轻微发抖，声音却尽量放稳，“我想跟着星翼战队打后续的StL春季赛，继续打中路。”
王教练接过表格，拇指在封面上蹭了蹭，连内容都没仔细看，就随手扔在堆满文件的桌角，目光还黏在屏幕上——赵磊刚好完成一波单杀，他下意识跟着点了点头，仿佛自己也参与了那波操作。“中路啊？”他终于舍得抬眼，视线从阿柚的运动鞋扫到她扎得整齐的马尾，像在评估一件不太合心意的商品，“你去年的训练报告我翻了，对线补刀还行，可一到团战就‘软’，技能总放得慢半拍。女生嘛，心思细是优势，可关键时刻不敢开团，这是天生的，改不了。”
阿柚的耳尖瞬间红了，手指抠着笔记边缘的缝线，把女粉丝卡片的一角都露了出来：“我能改的！上周跟星翼练团战，我还帮眠姐挡过技能，就是周延前辈笔记里写的‘闪现挡大’，眠姐说我时机抓得很准……”
“挡技能那是辅助该干的活。”王教练突然打断她，端起保温杯抿了口枸杞水，喉结动了动，杯底的枸杞被晃得打转，“不是我泼你冷水，青训营开营五年，走出去的女选手十二个，十个是辅助，两个是下路，没一个能把中路坐稳的。你看隔壁班的李雪，去年跟你一样，非要死磕中路，结果呢？打了半年还是被按在替补席，最后转了辅助，现在在二线队混得风生水起，上个月还拿了最佳辅助提名，多好。”
他说着，从抽屉里翻出张泛黄的打印纸，推到阿柚面前——标题用加粗宋体写着“女性电竞选手发展最优路径”，里面列了三条，第一条就是“优先选择辅助位，契合女性细腻特质”，第二条是“下路Ad位可尝试，需搭配强势辅助”，第三条才是“中野上单位慎选，对抗性过强不适配”。“你技术底子不错，转辅助肯定有出路。”王教练的语气软了点，却像裹着糖衣的钉子，“星翼那边陈恪虽然是辅助出身，可他现在管团队，不一定能上场，你去补辅助位，既能帮他们，也能给你自己留条后路，多划算。”
阿柚盯着那张纸上的“最优路径”，眼睛突然有点发涩。她想起昨天赛后，女粉丝把卡片塞给她时，眼里闪着的光：“阿柚姐，我们也想打中路，你要加油”；想起许星眠翻出训练数据时，笃定地说“这就是你能打中路的证明”；想起自己熬夜练开团时机，手指在键盘上磨出的茧子——这些难道在“性别”两个字面前，都不算数吗？
“我不想转辅助。”阿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倔劲，她把卡片从笔记里抽出来，放在表格旁边，卡片上的星语者图案正对着王教练，“我喜欢中路，也能打好中路。上周跟青训一队训练，我单杀过张昊两次，他现在还是青训营排名第一的中单。”
“单杀两次能说明什么？”王教练瞥了眼卡片，嗤笑一声，伸手把卡片往旁边推了推，“那是张昊让着你，男生跟女生对线，总不能真下狠手。再说了，训练赛跟正式赛能一样吗？星翼现在是缺人，才把你拉过去凑数，等比赛一密集，你中路顶不住，还不是得卷铺盖走？”
“王教练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许星眠的声音带着点风的凉意飘进来，还夹着外面走廊里少年们的惊呼声。阿柚猛地回头，看见许星眠站在门口，穿了件黑色连帽衫，帽子压得低，露出的半截手腕上戴着周延的旧护腕，护腕边缘的线头都磨白了。她手里捏着几张打印纸，指尖夹着的黑色水笔还在转，看见阿柚红着眼圈，转笔的动作顿了顿，眼底的温度沉了沉，脚步没停，直接走到桌前，把打印纸“啪”地拍在王教练面前。
“许……许选手？你怎么来了？”王教练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慌忙把那张“最优路径”往文件底下塞，手忙脚乱间，还碰倒了桌角的保温杯，枸杞水洒在桌布上，晕开一块深色的印子。“我跟陈柚就是聊聊天，说点训练上的事，没别的意思。”
“聊‘女生天生不适合打中路’？”许星眠弯腰，把打印纸理整齐，推到王教练眼前——最上面一张是阿柚近三场的训练赛数据，“输出占比42%”“团战伤害转化率128%”“单杀次数3次”，每一项都用红笔圈了出来，旁边还附了张对比表，青训营排名第一的张昊，输出占比只有38%，单杀次数也才2次。“王教练，您说阿柚打不了中路，那这些数据怎么解释？还是说，在您眼里，只要是女生，就算数据比男生好，也不配打中路？”
王教练的脸瞬间红了，从脖子红到耳朵尖，他拿起数据单，手指在“42%”上蹭了蹭，又放下，拿起另一张，半天没说出话来：“这……这数据是星翼的训练赛吧？对手水平不一样，不算数……”
“对手是青训一队，上周您还带他们跟雷霆二队打了友谊赛，赢了两局，怎么到阿柚这里，就不算数了？”许星眠的声音很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转头看向阿柚，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在给她顺气，“阿柚，你跟王教练说说，上周你单杀张昊，用的是什么战术？”
阿柚被许星眠的目光一暖，突然不慌了。她指着数据单上的“团战伤害转化”：“我用星语者的E技能套盾，先骗张昊交技能，再用q技能远程消耗，等他血量到一半，就闪现接大招，刚好能秒掉他。周延前辈的笔记里写过，中路对线，不是比谁手速快，是比谁预判准，女生的预判有时候更细腻，这不是弱点，是优势。”
“你……”王教练张了张嘴，还想反驳，却被门外传来的动静打断——几个男生扒着门缝看，有个戴眼镜的男生举着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然是在录像，见被发现，也不躲，干脆推开门走进来，手里还攥着个没拆封的能量棒：“王教练，阿柚姐说的是真的！上周我跟她对线，被她单杀两次，她的星语者预判超准，我技能根本放不到她身上！”
“就是！我也看了阿柚姐跟星翼的比赛，她闪现挡技能那波，比好多男选手都敢打！”另一个穿蓝色队服的男生跟着进来，手里晃着个星语者手办，“我现在练中路，都在学阿柚姐的预判技巧，比张昊教的管用多了！”
办公室里瞬间热闹起来，连隔壁的学员都凑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阿柚姐能打中路”“别按性别分位置了”。王教练看着围过来的少年们，又看了看桌前的许星眠和阿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叹了口气，抓起笔在申请单上签了字，笔尖划过纸页时，力道重得差点划破：“行吧，申请我批了。陈柚，你要是真能在星翼站稳中路，以后青训营的女学员，想打中路，我也不拦着。”
阿柚接过签好字的申请，手指碰到纸页上的签名，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许星眠拍了拍她的肩，转笔的动作又轻快起来：“谢谢王教练通融。对了，您桌角那杯枸杞水，该续了——毕竟，‘能carry’的也不只是年轻人，中路也不只是男生的地盘，对吧？”
王教练的脸又红了，这次却没反驳，只是点了点头，拿起保温杯往门口走，路过围观的学员时，还顿了顿：“都散了吧！该训练的训练，下次再敢扒门缝，罚你们加练两小时补刀！”
学员们笑着散开，戴眼镜的男生路过阿柚时，偷偷塞给她一颗水果糖：“阿柚姐，加油！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打中路，不被别人的话影响！”
阿柚接过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意从舌尖漫到心里。她跟许星眠走出办公室时，走廊里的阳光刚好斜斜照进来，落在墙上的海报上，把那两个“辅助位”的标注照得格外刺眼，却也让旁边空白处，不知谁用马克笔写的“女生也能打中路”，显得格外清晰。
“走吧，回去训练。”许星眠拉了拉她的胳膊，“林野刚才发消息，说他买了新的键盘贴，要给你贴个星语者的图案。”
“嗯！”阿柚点头，把申请单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笔记里，刚好夹在女粉丝的卡片旁边。她抬头看向走廊尽头的窗户，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上拼出一道长长的光带，像极了通往中路赛场的路，明亮又宽阔。
路过公告栏时，阿柚突然停住脚步——她看见王教练正弯腰，把她的参赛申请贴在最显眼的位置，还从兜里掏出支笔，在“申请项目：中路选手”后面，画了个小小的星语者图案，跟卡片上的一模一样。风从窗外吹进来，掀起申请单的一角，阿柚突然觉得，走廊里的咖啡味，好像也没那么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