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三刻的日头斜斜挂在天罗山的西侧峰峦,将落霞城至天罗山的官道染上一层金红。此刻,天罗山东门的城楼之上,白家主白振南正按着腰间的玄铁令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身后,白家三十余名族老与核心修士皆屏气凝神,握着兵器的手心里渗出细密的汗珠。
城楼之下,是天罗域派驻东门的五百守军。这些修士大多是敖烈从其他域掠夺来的散修,被以淬毒的“控心丹”胁迫效力,此刻正百无聊赖地倚着垛口,对即将到来的剧变毫无察觉。守军头领是敖烈的心腹,一名宗灵境三品的壮汉,正叼着根灵草,斜眼打量着白振南:“白老家主,这都未时了,还在城楼上吹风?敖域主可有令,近日严查异动,您老要是没事,还是回府歇着吧。”
白振南缓缓转过身,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里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朝着那名头领拱了拱手,声音沙哑:“王统领说笑了,老夫不过是看今日天朗气清,上来看看风景。倒是王统领,辛苦镇守东门,这份功劳,敖域主定会记在心上。”
那王统领咧嘴一笑,露出泛黄的牙齿:“那是自然!等敖域主收拾了韩烨那小子,咱们哥几个少不了好处。听说那韩烨带来的宝贝不少,尤其是他身边那个女修的佩剑,啧啧,光是看一眼都觉得眼馋……”
他的话还未说完,白振南腰间的令牌突然发出一声轻鸣。这是约定的信号——韩烨主力已在南门发起猛攻。
白振南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抬手拍向身旁的青铜钟。“当——”钟鸣洪亮,穿透了天罗山的层层云雾,也击碎了东门守军的安逸。
“你做什么?!”王统领脸色骤变,下意识地祭出一面黑铁盾。
“做什么?”白振南身后,白家少主白宇轩拄着一柄长剑,缓缓走出。他左肩的伤口虽未痊愈,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亮得惊人,“替天行道,斩除国贼!”
话音未落,白家修士齐齐拔剑。三十余道各色灵光冲天而起,瞬间将城楼笼罩。王统领的黑铁盾刚挡下第一波剑气,就被白宇轩的紫霄剑余威震得裂纹遍布——这柄剑是凌玥昨日送来疗伤玉露时,特意留下的佩剑仿品,虽无紫霄剑本体的神威,却足以威慑宗灵境以下修士。
“白家反了!”王统领的惊吼声被剑光斩断。白振南亲自出手,一掌拍在他的后心,宗灵境八品的灵力如洪流般涌入,直接震碎了他的丹田。那名还在做着升官发财美梦的统领,连惨叫都没能完整发出,便软软地倒在城楼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城楼之下的守军彻底乱了。他们本就对敖烈离心离德,此刻见白家倾巢而出,又听闻南门方向传来隐约的爆炸声,哪里还有恋战之心?有人扔下兵器跪地投降,有人试图翻墙逃跑,却被白家修士的灵网拦住。白振南并未赶尽杀绝,只是扬声道:“降者不杀!但凡参与过敖烈暴行的,自缚待查,其余人等,可回房等候!”
混乱中,东门的吊桥被缓缓放下。桥的另一端,西路军主帅焚天谷谷主正勒住灵犀兽的缰绳,见城门大开,当即振臂高呼:“白家归心,天罗必亡!儿郎们,随我冲杀,火烧粮仓!”
数千名西路军修士如潮水般涌入东门。他们个个身着统一的玄铁战甲,腰间挂着焚天谷特制的火油囊,队列整齐,目不斜视,竟无一人看向路边惊慌的百姓——这是韩烨战前再三强调的纪律:“天罗域的百姓亦是受害者,凡扰民者,斩!”
白宇轩强撑着伤势,走到焚天谷谷主面前,递上一张灵纸绘制的地图:“谷主,此乃天罗山粮仓的布防图。敖烈在粮仓外围设了三重‘蚀灵阵’,但西侧的阵眼是我白家暗中破坏的,可从那里攻入。”
焚天谷谷主接过地图,见白宇轩脸色苍白,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朱红色的丹药:“白少主,这是‘赤焰丹’,可暂稳伤势。你引路即可,破阵之事交给我等。”
白宇轩接过丹药,服下后只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伤势果然缓解不少。他朝着谷主拱手:“多谢谷主。请随我来,迟则生变!”
天罗山的粮仓位于主峰东侧的一处山坳中,由三座巨大的石仓组成,分别储存着灵米、灵石与各种炼器材料。此刻,粮仓外的守军正竖着耳朵听南门的动静,时不时交头接耳:“听说南门打得厉害,韩烨那小子真有那么厉害?”“敖域主亲自坐镇,肯定没事……”
他们话音未落,西侧的蚀灵阵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原本萦绕在阵外的黑色雾气如同退潮般散去,露出一个丈许宽的缺口。焚天谷谷主一马当先,祭出数十张烈焰符,口中念道:“韩阁主有令,以玄铁为引,燃法则之火!”
修士们纷纷取出随身携带的玄铁碎屑,掷向烈焰符。那些原本只是凡火的符纸,在接触玄铁的瞬间突然暴涨,化作熊熊金色火焰,所过之处,蚀灵阵的阵纹如同冰雪般消融。
“敌袭!”粮仓守军终于反应过来,慌忙祭出灵器抵挡。但西路军早已杀红了眼,尤其是那些曾被敖烈掠夺过宗门的修士,此刻见到堆积如山的资源,眼中喷出怒火:“这些都是我们的东西!”
焚天谷谷主亲自劈开粮仓的石门,只见里面堆积的灵米高达数丈,袋口露出的米粒饱满圆润,散发着浓郁的灵气——这些都是敖烈从四域强征来的贡粮。谷主怒吼一声,将一枚燃烧着法则之火的玄铁珠掷入其中:“烧!给我烧干净!”
“轰!”金色的火焰瞬间点燃了灵米,火势借着灵气疯长,转眼就吞噬了整座石仓。紧接着,第二座、第三座石仓也相继被点燃。灵石燃烧的爆炸声、材料炸裂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升腾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甚至盖过了南门的霞光。
正在南门指挥作战的敖烈,看到东侧的火光时,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转身,死死盯着东门的方向,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白振南!你敢背叛我?!”
身旁的谋士脸色惨白:“域主,粮仓失守,军中粮草最多支撑三日……”
“闭嘴!”敖烈一脚将谋士踹倒在地,周身黑色法则链疯狂舞动,“传令下去,调三千精锐回防东门,我要亲手扒了白振南的皮!”
然而,他的命令刚传下去,南门的攻势却愈发猛烈。紫电天网与烈焰符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狠狠砸在护山大阵上,阵纹剧烈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韩烨的声音隔着阵法传来,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敖烈,你的粮仓没了!天罗域的气数,也尽了!”
天罗山主峰上,守军们望着东侧冲天的火光,又听着韩烨的喊话,士气瞬间崩溃。有人扔下兵器,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而在东门,白振南站在城楼之上,看着燃烧的粮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知道,从打开城门的那一刻起,白家就再无退路。但当看到西路军纪律严明,百姓们站在路边偷偷竖起大拇指时,他突然觉得,这份赌注,或许押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