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白了他一眼,“想学啊?行啊,你们村自己备材料、备家伙,我们就教。”
苗云村的人面面相觑。
吴军脸色沉下来,一咬牙,“走,回去告诉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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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市里的牛车上,刘宏杰和杨波并排坐着。
“刘叔,白同志说的新路子,靠谱吗?”杨波压低声音问。
刘宏杰望着前方土路,“婉丫头应下的事,还没掉过链子。”
到了纺织厂,门卫老远就认出他们,笑着招手放行。
赵红梅正在办公室核对报表,听见动静抬头,见是白婉婉,愣了一下。
“婉婉?你们怎么今天就来了?不是说周五吗?”
白婉婉笑着解释,“这不是怕同志们等得着急吗?上次我就提了一嘴,说厂里师傅们三班倒赶生产任务,很是辛苦。咱们村的乡亲知道了,都说纺织工人是为国家建设流汗出力的人。
这栗子糕不是什么精贵东西,但能让工人师傅们尝口甜的,也算是出份小小的心意。早点做好送来,师傅们也能早点尝到不是?”
这话说的妥帖,在场的人听到了,就没有心里不舒坦的,都笑着摆手,说哪有她说的那么好。
赵红梅笑得露出两排白花花的牙,“还真是!第一批福利发下去,厂里都传疯了,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栗子糕。没拿到的天天来我办公室催,门槛都快踏平了!”
第二批栗子糕一共172份,赚了六百五十三块六毛。
刘宏杰接过那叠钱时,手指都在抖。杨波在一旁扶住他胳膊,他才没腿软倒在地上。
白婉婉从布兜里拿出两个玻璃罐子,“赵主任,快过年了,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自家熬的秋梨膏。化痰止咳的,还加了点对皮肤好的药材,您尝尝。”
赵红梅眼角的细纹堆在一起,“哎呀,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
她转身打开柜子,从里面抱出一叠布料,“正好,厂里昨天下来一批残次布。说是残次,其实不耽误穿。你看这红底碎花,多鲜亮,拿回去给家里孩子做身新衣服,过年穿着喜庆。”
白婉婉接过来,“那就谢谢赵姐了。”
上手摸了摸,布料软和,就是印花有点歪。
从纺织厂出来,牛车往市中心走。
到了岔路口,白婉婉跳下车。
“村长,你们先去招待所歇着,我去个朋友家。”
刘宏杰有些担心,“让杨同志跟你一块去吧?”
“不用,朋友家就在附近,几步路。”
刘宏杰看她态度坚决,也没再坚持,“那行,你当心点。你晚上回到招待所来跟我说一声啊。”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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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祝凯家的路上,正好路过武装部那栋灰扑扑的二层砖楼,白婉婉想起之前在书店遇见的那个军医,那个人总是给自己一样莫名的熟悉感,像是在哪儿见过,可仔细想又想不起来。
她在原地站了几秒,脚尖一转,拐进了武装部的院子。
接待窗口里面坐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干事,正在低头写材料,听见脚步声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同志,您好。我想跟您打听一个人。是一位叫林见秋的军人同志,不知道能不能帮个忙?”
干事搁下钢笔,打量了她一眼,“林见秋?你有什么事吗?”
白婉婉拿出早就想好的理由,“是这样的,大概两个多星期前,我在市里新华书店遇到点麻烦,是一位叫林见秋的军医同志帮我解了围。
我这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想写封感谢信,可不知道往哪儿寄。您看能不能帮我查查,他是在咱们市里哪个单位?”
干事听了神情放松了些,点了点头,“给军人同志写感谢信是好事。林见秋……这名字我一下想不起来。你稍等,我得查查。”
他从后面档案柜里抽出两本厚厚的册子。
手指顺着索引栏划过,又翻开内页,一页一页仔细看过去,看了半晌,摇头。
“咱们市武装部编制内,以及常驻的独立团、卫生队里,没有叫林见秋的军医。”
“可我确实是在市里遇到他的。他和另一个同志一起,两个人都穿着军装。他在书店买了很多医学相关的书,说话口音……听着倒不像本地人。”
干事摩挲着下巴,“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前不久,有一批从京市来的医疗骨干,到咱们市第一人民医院进行技术交流。
这是公开的学术活动,所以人到了当地,我们这边没有逐人备案也正常。你要找的这位林医生,很可能就是其中一员。”
白婉婉眼睛亮了一下,“市第一人民医院?那我直接去医院,能找到他吗?”
“交流活动已经结束了,恐怕人已经返回原单位了。同志,你的心意我们理解,但涉及到这种跨区的任务,人员信息都是保密的。我们地方武装部,确实没办法帮你进一步查询了。”
“好吧,我知道了,谢谢你同志。”
从武装部出来,冷风一吹,她缓缓吐了口气。
看来和这位林同志是有缘无分了。
她摇摇头,把这件事从脑海里撇开,继续往祝凯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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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距离此地数百公里外的西南边境,陆沉舟小队八个人正在林子里艰难前行,空气很闷,吸进肺部会返上来一股泥土的腥味。
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层,踩上去黏唧唧的,底下藏着水洼,稍不注意整只脚就会陷进去。吸血的蚂蟥和水蛭无孔不入,顺着裤腿往上爬。
他们已经在这片林子里转了三天。
原本想着凭借复杂的地形能更好地甩开追兵,却低估了这地方的险恶。
树木长得太密,几乎看不到天空,指南针在这里也受到干扰,方向感一错再错,彻底迷了路。
干粮袋已经见底,水壶里的水也不敢多喝,药品更是所剩无几。
“队长,文耀的伤……越来越严重了。”
身后传来一声呼唤,陆沉舟转身望去。
江文耀被两个战友一左一右架着,嘴唇没有一点血色,额头上全是冷汗。腿上鲜血顺着裤管流下来,很快洇开一小片暗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