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起电话。
那边传来李夫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络、甚至带着一丝谄媚的笑声。
“沈瑶啊，哎呀，恭喜恭喜！
听说你们程氏把那个设备项目拿下来了？
真是厉害啊！”
沈瑶一边接电话，一边翻看着手里的文件，声音不咸不淡：
“谢谢李夫人关心，这都是公司的集体决策。”
“哎哟，你可别谦虚了。
我们家老李都说了，你们这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李夫人在电话那头，话里有话地试探，“那个项目，保守估计，至少值五个亿呢。”
沈瑶不动声色地听着：“市场价而已，李总过奖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随即，李夫人的声音突然压低了，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
“沈瑶……其实……我们家老李最近，遇到点麻烦，想……想请程董事长帮个忙……”
沈瑶挑了挑眉。
果然来了。
李总这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开始病急乱投医了。
“李夫人，”
沈瑶的语气瞬间变得公事公办，客气又疏离，“这种事情，您还是直接联系程董的秘书比较好。
我只是个项目负责人，做不了主。”
“唉，这不是……这不是老李他拉不下这个脸嘛……”
李夫人欲言又止，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见个面，当面聊？就我们俩。”
沈瑶看了眼自己的日程表：
“明天下午，我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有半小时的空档。”
挂断电话，沈瑶立刻给程昱发了条消息，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十分钟后，程昱的电话打了过来。
背景音有些嘈杂，像是在应酬。
但他压低了声音，显得很清晰：“我刚跟我爸说了。
我爸的意思是，去听听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但记住，什么都不要答应。互相打马虎眼即可！”
第二天下午，李夫人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半小时就到了，还特意选了个最隐蔽的茶室包间。
沈瑶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包间里不止李夫人一个人。
李总，竟然也在。
这让她有些意外，但随即了然。
“沈总！”
李总看见她，竟然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上堆着前所未有的客气笑容。
称呼也从之前的“沈小姐”，变成了毕恭毕敬的“沈总”，“冒昧打扰，冒昧打扰了。”
沈瑶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李总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一会儿公司还有个重要的会。”
李总搓着手，完全没了往日在酒桌上指点江山的气焰，整个人看起来都小了一圈：
“是这样……我听说……
听说程科新材最近正在申请国家的半导体产业扶持基金？”
沈瑶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基金项目是张副局长亲自抓的重点项目，所有申请材料都是集团的最高机密。
李总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她脸上依旧平静如水，滴水不漏地回答：“公司确实在布局多个未来的高新产业方向。
但具体的项目细节，我这个级别还不太清楚。”
李总紧张地擦了擦额头的汗，那样子看得沈瑶都替他累：
“其实……其实张副局长那边，我……我可以说上几句话……”
沈瑶差点当场笑出声来。
这位李总，是被张副局长收拾得快要倾家荡产了。
现在居然还想反过来，拿张副局长当成他谈判的筹码？
真是脑子被驴踢了，病急乱投医到了这个地步。
“李总，”
沈瑶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放下时发出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话，“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李总和李夫人对视了一眼，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从牙缝里憋出了一句话：
“我们衡达，愿意……愿意出让2%的股份给程氏集团。
只求……只求程董能在张副局长面前，为我说几句好话……”
沈瑶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衡达地产的股份，一直是李总的命根子。
当年为了上市，他把所有亲戚朋友的钱都借遍了。
现在，他居然舍得拿出来当成求情的礼物？
看来，他遇到的麻烦，比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要糟糕一万倍。
“您的话，我会一字不漏地转达给程董。”
沈瑶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准备告辞，“不过，最后的决策权，在程董手上。”
离开茶室后，沈瑶坐上车，立刻给程卫东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程卫东听完她的汇报，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
然后，难得地，畅快地笑出了声。
“这个老李，是真的被逼上绝路了。”
程卫东的笑声里带着胜利者的快意，“张副局长这个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然是掐住了他的七寸命脉。”
“那……我们要帮他吗？”沈瑶问。
“帮，当然要帮。”
程卫东的语气变得轻松愉快，像是在谈论一笔无关紧要的小生意，“不过，2%太少了，你告诉他，至少5%。”
沈瑶会心一笑。
这就是商场，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李总费尽心机想阴程氏一把，结果没阴成，现在反而要被程氏反咬一口，割下一大块肉来。
当天晚上，程卫东亲自给张副局长打了一个电话。
通话的具体内容，没有人知道。
但第二天，焦头烂额的李总，就接到了张副局长办公室秘书的电话，通知他去见张局。
一周后，衡达地产发布公告，程氏集团以战略投资者的身份正式入股衡达，持股比例，5%。
公告上的措辞官方而客套。
称这是“两大行业巨头的强强联合，将共同开拓文旅地产新蓝海”。
只有极少数圈内的人知道，光鲜亮丽的公告背后，是一场怎样惊心动魄的博弈和碾压！
签约仪式上，李总强颜欢笑地与程卫东握手。
媒体的闪光灯下，两个商场老狐狸的笑容都显得兄弟情深。
但沈瑶就站在程昱的身边，她分明看到，李总在与程卫东握手的那一刻，肥厚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剧烈地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