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绾指尖最后一次摩挲过腰间藤蔓的结节,粗粝的纤维嵌进掌心像攥着一截不肯折的筋骨。
这藤是她刚刚和大巫祝要来的,当时大家都一头雾水的盯着她。
她们不懂绾绾为何要给自己增加累赘,带上这个只会让行动不方便从而耽搁更多的时间。
但绾绾却知道,这用石臼捶软了茎秆又编了三重死结的东西也许可以救很多人的命……
她比谁都清楚,血池上那根独木桥,不是渡人的路而是筛人的鬼门关。
深吸的一口气里裹着血池特有的腥甜,她抬步踏上独木桥的瞬间,桥身猛地晃了晃。
底下暗红的池水翻着泡,像有无数只手在水面下抓挠。
绾绾盯着对面的石岸脚步放得极缓,每走一步都先让桥身稳住再移重心。
身后传来姑娘们的抽气声,她却不敢回头只在心里默念静心诀。
“视而不见池,听而不闻声,心在足尖上,步在稳字间。”
好在一路上都有惊无险,但绾绾一直都没有放松警惕从而功亏一篑。
眼看着只有七八步远的距离,倘若不是她腰上缠着藤蔓完全可以快跑到达对岸。
绾绾甚至能看清石缝里嵌着的青苔,可也明白先前的姑娘之所以失败就是大意在最后一刻!
既然已经有了前车之鉴,那她真的不能在这个时候和她们犯一样的错误!
她闭上眼睛平复自己微微有点杂乱的心绪……可就在这时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
“有人掉下去了!”
绾绾浑身一僵下意识想回头看看,可身体刚偏过半寸独木桥就剧烈地晃动起来。
下面原本平静的血池也开始冒泡,好像沉睡的恶魔又要醒过来开始狩猎……
她知道情绪的起伏是能影响血池的,于是猛地攥紧藤蔓指甲掐进掌心,才勉强稳住身形。
眼角的余光里还是瞧见了,那名被推下去的少女在血池里挣扎了两下。
水面瞬间翻起黑红色的泡沫,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没了踪影……
而人群里那名穿灰袍的管理者正垂着眸,嘴角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是她!她故意在这个时候动手,就是想让自己分心落水!
“绾绾姐姐!你千万要小心啊!”身后原本和她不睦的姑娘带着哭腔喊。
到了这个时候她们多多少少也已经看出来,绾绾为何执意要带那根累赘的东西了。
血池里的腥气变得更浓了,绾绾的心跳得像要撞破胸膛。
她知道尤其这个时候自己不能慌,一慌就会重蹈那少女的覆辙。
倘若她出了什么意外的话,自己身后那一群人都只会成为这血池新的“养料”了……
缓缓深吸一口气,她抬起右腿稳稳地迈过最后一步,脚掌终于踏上了坚实的石地!
绾绾第一时间蹲下身将腰间的藤蔓解下来,目光扫过石岸很快锁定了一块凸起的巨石。
她将藤蔓的一端在巨石上绕了三圈,打了个结实的活结,又用力拽了拽确认不会松动。
然后才冲着对岸的姑娘们喊“你们也赶紧找个可靠的地方拴上那头,这样就可以扶着过来了!”
姑娘们依言照做,踏上独木桥时虽然还是紧张,可有了藤蔓的助力脚步明显稳了许多。
虽然时间看起来所剩无几有些紧迫,但因为心里有了底没有恐慌那血池就起不了幺蛾子。
最终姑娘们一个个抓着藤蔓,踩着独木桥都平平安安的渡了血池……
当最后一个姑娘踏上石岸时,绾绾的心里才彻底的松了口气。
她看着那名灰袍管理者站在对岸,脸色铁青却再没敢做小动作。
阳光透过祭坛的穹顶照下来,落在绾绾沾了薄汗的额头上。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藤蔓,藤蔓被攥得发潮却依旧结实。
原来这截不起眼的藤蔓,不仅渡了自己也渡了这里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所有人。
如此一来绾绾所带领的第三组,就已经是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可她们显然即将面对一个特别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如今剩下来的明显不止十个人……
那要是让绾绾自己选的话……到底让哪些人通过让哪些人再次面对死亡……
绾绾望着刚刚给自己使绊子的灰袍管理者,不疾不徐的对着大巫祝问道。
“我相信大巫祝是个特别看重规矩的人……那么对于刚刚故意出手扰乱比赛的人……”
还没等绾绾把话说完,刚刚那个灰袍管理者明显就开始急了。
“你真以为自己就是十拿九稳的神女了?这还没坐上呢就开始大放厥词!”
绾绾一点都不恼……因为她知道那些上位者们,是最忌讳有人胆敢挑战自己的权威。
不要说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迫不及待的喝骂,明显大巫祝还没有做表达她就蹦出来……
“神女人选也是你们可以随意诋毁的!”这句话明显就是已经放弃了给她出头。
绾绾知道大巫祝之所以搞这么一出,当然是想要底下人对他绝对的服从。
“你们先前明显看出来她要做什么,却一个人都没有站出来阻止……”
“就是事后也没有对她的行为有一星半点的谴责,是不是就说明你们也和她是一样的想法?”
听到这话绾绾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多半已经达到了,这些管理者大巫祝是准备舍弃了。
她们原本就知道了太多的秘密,对他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难免会有所妨碍。
那自然得趁着眼下这个机会,毫不留情的将人都全部除掉以解心头之患……
那群管理者确实也没想到,不过须臾的功夫她们也成了案板上面的鱼肉……
先前还不屑一顾的嘲笑这些小姑娘,面对死亡的时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如今这样的事情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也没见她们有多大的傲骨坦然的接受死亡……
一个个立刻面如死灰的瘫在地上,磕头如蒜捣的祈求大巫祝可以饶过她们。
可是绾绾知道如此一来只会让大巫祝更加生气,她们的结局只怕是已经注定了……
大巫祝指尖捏着枚莹白骨哨,轻轻一吹凭空浮起十三只琉璃酒盅。
澄澈的酒液在盅内晃出细碎光痕——比两侧垂首立着的十二位管理者,恰好多出一杯。
“一刻钟。”大巫祝的声音像浸了冰,落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这里面只有一杯无毒……现在选或者等时辰到……到时候你们都得死……”
混乱瞬间炸开。
有人扯着旁人的衣袖抢离自己最近的酒盅,锦缎袖口被撕裂时发出刺啦的声响。
有人前后左右的查看,想要看清哪杯酒的气泡更少,发髻散了也浑然不觉。
还有偷偷将银簪探进酒里,见簪身没变色立刻想要将把那杯酒往怀里藏。
却被身后的人拽着头发拖倒,酒液泼在她华贵的绣鞋上,溅出深色的印子。
大巫祝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骨哨,看她们像被踩了尾巴的耗子般乱蹿。
有人哭着往他脚边爬,额头磕在金砖上渗出血,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
“奴婢愿为巫祝大人做牛做马”却连他的衣摆都没碰到,就被旁人立马给挤开。
没有一个人宁死不辱,平日里挂在嘴边的“风骨气节”,此刻全碎在满地的酒渍和狼狈里。
一刻钟的铜漏即将滴尽,终于有人颤抖着端起酒盅。
紧接着知道没有任何转机之后,其他人也纷纷抢了一杯,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有个自作聪明的趁人不注意,想要借着袖子的掩护悄悄把酒倒出来蒙混过关。
可酒液刚沾到衣襟就发出“滋啦”的声响,表面瞬间被腐蚀出一个黑洞。
她的手也跟着冒起黑烟惨叫着扔掉酒杯,手腕却已烂得见了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