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一一赶到汇合点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那是一片被风化的巨石阵，嶙峋的怪石在熹微晨光中投下长长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改装房车就隐蔽在几块巨石的夹角里，引擎盖微微冒着热气，像一头疲惫喘息的老牛。
木雅轩正焦急地站在车外张望，看到冷一一的身影从废墟间显现，她立刻红了眼眶，快步迎了上去。
“一一！你没事吧？”她扶住脚步有些虚浮的冷一一，触手只觉一片冰凉，再看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沾染了暗红血污与尘土的作战服，声音都带了哭腔。
“没事，脱力而已。”冷一一摇摇头，声音低沉沙哑，她借着木雅轩的搀扶站稳，目光扫向房车，“王慧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没有恶化。”木雅轩连忙回答，同时感觉到冷一一身体的微微颤抖，知道她绝不仅仅是“脱力”那么简单。
这时，破晓的侧门被推开，林平探出身。他看起来依旧虚弱，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昔。他的视线在冷一一身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她那双萦绕着淡淡寒气、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有些发白的手上顿了顿，随即侧身让开通道：“先进来。这里不能久留。”
车内空间狭小，但被林平简单整理过，显得井然有序。王慧躺在最里面的简易床铺上，呼吸平稳，仿佛只是沉睡，但眉宇间隐约残留着一丝痛苦的神色。空气中弥漫着机油、消毒剂和淡淡血腥味混合的复杂气味。
冷一一几乎是瘫坐在靠近车门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车壁，闭上眼，剧烈消耗后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她的大脑却无法停止运转。地下车库里的血腥搏杀，那凝聚冰刃时仿佛要抽空灵魂的消耗，以及体内“冰海”此刻如同被搅浑的泥潭般翻腾不适的感觉，都清晰无比。
“你的能量场很混乱。”林平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
冷一一睁开眼，看到林平不知何时蹲在了她面前，递过来一个金属水壶和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看起来像是肉干的东西。“喝点水，补充体力。你的‘海域’过度透支，而且吸收了太多驳杂不纯的能量，必须尽快梳理。”
她没有客气，接过水壶灌了几口微凉的水，又将那块硬得硌牙的肉干慢慢咀嚼咽下。一股微弱的热流在胃里散开，稍微驱散了一些寒意。
“我看到了，你最后凝聚的冰刃。”林平继续道，语气听不出褒贬，“形态凝实，攻击性很强。但以你现在的精神力和能量纯度，强行使用无异于饮鸩止渴。那些被你吸收的丧尸残渣，正在影响你的心智，只是你还没完全察觉。”
冷一一沉默了一下，回想起战斗中那股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暴戾冲动，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我没有选择。”她抬起眼，直视林平，“你说过，有淬炼之法。”
林平看着她眼中不容动摇的坚定，微微颔首：“方法是有，但过程不会舒服，甚至很危险。需要极强的意志力，引导自身精神力，如同锻打铁器般，一遍遍冲刷、捶打、提纯你‘冰海’中的能量。稍有不慎，可能精神受损，或者被杂质能量反噬，彻底迷失。”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这需要相对安全安静的环境。在这里，不行。”
冷一一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只是暂时摆脱了流民，叶天的人可能随时追来，这辆破车也无法提供足够的防护。
“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能暂时藏身的地方。”冷一一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的不适，“车辆状况如何？”
“勉强能走，但支撑不了长途跋涉，也经不起任何剧烈的颠簸或撞击。”林平指了指仪表盘上几个不断闪烁的警告灯，“我们需要零件，专业的工具，或者……一个懂得修理这类老古董的技师。”
希望渺茫。在这片被遗弃的“灰烬之地”，资源匮乏得令人绝望。
木雅轩在一旁听着，突然小声开口：“我……我刚才在照顾王慧姐的时候，好像通过车底缝隙长出来的几株枯草，感觉到了一点东西。”
冷一一和林平同时看向她。
木雅轩有些紧张地捏着衣角：“很模糊，断断续续的。它们……它们传递了一种‘被碾压’的痛苦，还有很多杂乱的声音……但其中一个方向，”她指向东南方，“传来的‘震动’感，好像稍微规律一点，不像其他地方那么……死寂。”
植物的感知？这能力在废土世界显得如此另类，却又在此时带来了一丝意想不到的可能。
“规律性的震动？”林平若有所思，“可能是车辆行驶，也可能是……某种还在运转的机器。距离呢？”
“不清楚，但感觉不算特别遥远。”木雅轩摇摇头，“我只能感觉到这么多。”
这已经是他们目前能得到的最好的线索了。一个可能存在活动迹象的方向。
冷一一挣扎着站起身，体内能量的紊乱让她一阵眩晕，但她强行稳住：“就去那个方向。无论如何，比留在这里坐以待毙强，这里的物资被流民搜刮的差不多，几乎没有收获。”说这冷一一从背包拿出3瓶水喝几块巧克力喝2包压缩饼干。
她看向林平：“零，你来指路，尽量避开复杂地形。雅轩，你继续尝试感知，有任何发现立刻通知。我……”她顿了顿，“我需要一点时间，尝试初步稳定体内的能量。”
她必须尽快恢复一定的战斗力。团队里，林平重伤未愈，木雅轩战力有限，王慧昏迷，她是目前唯一的尖刀。
林平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坐回了驾驶位，开始操控这辆饱经风霜的房车，沿着木雅轩指示的方向，缓慢而颠簸地前行。
冷一一重新坐下，闭上双眼，尝试按照林平之前提及的模糊方法和父亲笔记中“归墟”的理念，引导着自己那微弱且同样受损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片翻腾不休的“冰海”。
精神力触碰到“海水”的瞬间，一股冰冷、暴戾、夹杂着无数混乱嘶吼的意念反向冲击而来，让她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这条路，果然艰难无比。
但她没有退缩，而是咬紧牙关，再次集中意志，如同手持无形刻刀，开始在那狂暴的冰海上，艰难地刻画下第一道属于自己的印记。
车外，是荒芜死寂的灰烬之地。车内，是沉重的呼吸、昏迷的同伴、重伤的强者，和一个正在与自身隐患搏斗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