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光之抉择
湖水静静地流淌着，没有一丝涟漪，仿佛它知道我这只小羊咩咩的到来。我小心翼翼地走近湖水，生怕它会浸湿我那柔软的羊毛。然而，当我的蹄子接触到湖水的瞬间，奇迹发生了。
湖水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浸湿我的羊毛，而是像一面镜子一样，毫无阻碍地让我穿了过去。就在我穿过湖面的一刹那，整个世界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撕开的画布一样，突然裂开，然后又迅速地重新组合起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现自己已经漂浮在一个无边无际的金色空间中。这个空间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异常轻盈，仿佛失去了重量一般。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惊讶地发现原本覆盖在我半身的金色纹路现在完全展开了，它们如同有生命一般，在我周围编织成了一个复杂而美丽的光之网络。这些光线与空间中流动的数据流相互呼应，发出微弱的嗡嗡声，仿佛在演奏一场宏大的交响乐。
欢迎来到核心维度，原始载体。
那个声音不再来自倒影，而是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我转身——如果在这个没有方向概念的地方还能称之为转身的话——看到一团比周围金光更浓郁的光晕凝聚成形，逐渐变成我在湖中见过的那个奇异生物的模样。
牧者？我试探性地问道，声音在这个空间中产生奇特的回声效应。
光之生物点头，三只金色的眼睛温和地注视着我：这是我最初的设计形态。在将意识上传至系统时，我选择保留一些...个人特色。
我环顾四周，发现金色空间中漂浮着无数光球，每个里面都闪烁着记忆画面：叽叽教我筑巢，飞飞第一次破茧，东方博士讲解星辰，甚至还有黑熊老怪以前只是恶作剧时的笑脸...
这些是...
被标记为冗余数据的情感记忆。牧者的声音带着悲伤，入侵者的逻辑病毒将它们从系统中删除，但无法真正销毁。在量子层面，信息永不消失。
一个特别明亮的光球飘到我面前，里面是飞飞被困在紫色数据流中的画面。我伸出蹄子触碰，光球立刻展开成全息投影。飞飞的意识体苏醒了，她惊讶地看着我：
咩咩？你怎么在深层存储区？等等...她看向牧者，透明的翅膀剧烈颤抖，你是原始设计者！那意味着...系统真的崩溃了？
部分正确，小蝴蝶。牧者轻声说，系统被入侵而非崩溃。你的朋友是来修复它的。
另一个光球自动靠近，叽叽的意识体从中浮现：咩咩！我就知道你会来！那个紫眼睛的骗子把我们都——她突然停住，看向我身后，哦不，他追来了！
我猛地回头。金色空间的边缘开始扭曲，渗出黑色的黏液状物质。那东西蠕动着，变化着形态，但始终保持某种多肢节的核心结构。最令人不适的是，它表面不断浮现又消失的面孔——有时是三眼狐，有时是黑熊教授，有时是完全陌生的人类表情。
入侵者...牧者挡在我前面，它感知到核心区的未授权访问。
黑色物质突然加速蔓延，像油污般污染着金色空间。所到之处，记忆光球纷纷暗淡，被包裹在一层紫色的晶体外壳中。
它想永久加密记忆数据！飞飞惊呼，咩咩，你必须启动恢复协议！
怎么做？我问道，感觉体内的金色能量开始躁动。
牧者转向我，三只眼睛同时发出强光：你体内携带原始恢复代码。当你与核心终端融合时，系统将回滚至初始状态。
融合？我突然明白了代价，你是说...我会变成系统的一部分？
空间剧烈震动，更多的黑色物质从四面八方渗入。叽叽和飞飞的光球在我周围形成保护圈，但紫色晶体正在快速蔓延。
没有时间详细解释了。牧者声音急促，是的，就像我当初的选择一样，你的意识将分散到整个系统中。但你的朋友们，所有生命，都将恢复完整！
一个记忆光球突然被黑色物质捕获，里面的场景显示东方博士的幽灵形态正在被紫色晶体覆盖。接着是皮皮、米米、慢慢慢...一个接一个。
抉择时刻来得如此之快。我看向飞飞和叽叽，她们的光球开始闪烁，抵抗着入侵者的侵蚀。
如果我这么做，你们会记得我吗？我轻声问。
飞飞的光球温柔地包裹住我的蹄子：我们会记得每一片你帮助过的叶子，每一朵你闻过的花，每一次你分享过的欢笑...这些才是真正的你，不是某个特定的形态。
金色空间突然被撕裂一个大口子。黑熊教授——或者说，他的投影——从裂缝中降下，但状态很奇怪：他的身体在教授和原始黑熊老怪之间快速切换，眼镜和护目镜交替出现。
咩咩！七个声音同时从他口中发出，我追踪你的量子签名...这是...他突然停住，看到了四周的记忆光球，特别是那些显示他自己过去行为的画面。
黑色物质趁机向黑熊蔓延，但牧者射出一道金光暂时阻挡了它。
黑熊，我急切地说，系统被入侵了！重置不是修复而是覆盖！看看那些记忆——你曾经只是喜欢恶作剧，不是真正的反派！
黑熊——现在更接近原始版本了——抓着头，七个不同的人格在他体内挣扎：我...我记得...七个我...三眼狐给的机器...那些紫色石头...
黑色物质突然凝聚成三眼狐的形状扑向黑熊：叛徒！你属于效率新世界！
千钧一发之际，牧者拦截了攻击，但自身的光晕因此暗淡了许多。我意识到入侵者正在消耗他的核心能量。
决定吧，原始载体。牧者艰难地维持形态，系统即将达到不可逆的临界点。
我看着黑熊——七个分裂的人格正在他体内融合，形成一个更完整的版本；看着飞飞和叽叽的光球变得越来越暗淡；看着记忆光球一个接一个被晶体覆盖...
金色能量在我体内沸腾，纹路现在已经覆盖全身，散发出太阳般的光芒。答案其实一直很清楚。
告诉我该怎么做。我说。
牧者指向空间中央突然出现的一个金色漩涡：那是核心终端。跳进去，释放你所有的原始代码。你的意识会...分散...但生命将延续。
黑色物质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全力向我们冲来。飞飞和叽叽的光球突然飞向入侵者：我们挡住它！快走！
黑熊——现在完全恢复了原始形态但眼神清明——抓起附近漂浮的几个记忆光球砸向黑色物质：为所有你删除的快乐时光付出代价吧，怪物！
没有时间告别了。我冲向金色漩涡，在边缘停顿了一瞬，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我的朋友们：飞飞和叽叽的光球勇敢地缠住入侵者；黑熊像个真正的战士一样战斗；牧者用剩余的能量维持着空间稳定...
然后我跳了进去。
世界爆炸成纯粹的光。
我感到自己在扩展，超越身体的限制，变成无数金色粒子流向系统的每个角落。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不只是我的，还有牧者的，甚至其他生命的片段。我看到牧者最初是个人类科学家，为了保护濒危生态系统而创造了这个量子世界；看到入侵者如何作为逻辑病毒被意外引入；看到无数生命在系统中诞生、成长...
金色粒子流经之处，紫色晶体破碎，黑色物质退散。被加密的记忆光球重新释放，返回它们所属的意识。我看到飞飞和叽叽的数据流回归她们的实体形态；看到东方博士从幽灵状态重新获得密度；看到黑熊的七个版本最终融合成一个完整的存在...
扩展的感觉开始变得痛苦，就像被拉伸到极限的橡皮筋。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分散得太开太远...这就是结束吗？像雨滴落入大海那样消失？
就在意识即将完全消散的一刻，一股温暖的力量将我的一部分拉了回来。牧者的声音在虚无中响起：
一个设计者就够了...小载体，回去吧...带着我的祝福...
一道强光闪过，然后...
黑暗。
寂静。
然后是鸟鸣。
我睁开眼睛。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我身上。我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周围是熟悉的森林景象——不是发光的那种，而是真正的、自然的森林。树木偶尔摇摆但不再精确同步，鸟儿歌唱中有即兴的变化，风也恢复了它任性的节奏。
尝试动动蹄子，我惊讶地发现它们看起来不同了——更像是牧者光之生物的形态，优雅而有力，覆盖着淡淡的光纹。抬起前腿，我看到那些金色纹路依然存在，但变得更精致，像是天然的花纹而非外来的印记。
咩咩？
熟悉的声音让我心脏漏跳一拍。转身看到叽叽和飞飞站在不远处，眼神中充满鲜活的情感——没有任何空洞或机械。飞飞的翅膀闪烁着健康的蓝光，叽叽的羽毛蓬松而柔软。
你们...记得我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叽叽冲过来——实实在在地冲过来，不再是投影——用翅膀抱住我的脖子：当然记得！你为了救我们跳进了核心！
飞飞轻触我额头：而且你带回了些新东西...
我困惑地眨眼，直到叽叽叼来一片闪亮的树叶作为镜子。在我的额头中央，有一个小小的金色光点，像是闭合的第三只眼。
牧者...我轻声说，感受到那个光点传来的温暖脉动。
更多的脚步声传来。东方博士和小松鼠博士跑向我们，身后跟着皮皮、米米和...黑熊。不再是教授，也不是反派，而是一个更平衡的版本，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幽默的光芒。
系统完全恢复了！东方博士兴奋地宣布，举着各种仪器，量子读数比之前更稳定，而且所有异常现象都消失了！
黑熊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我们...呃，我想我欠大家一个道歉。七个脑袋比一个还不好使。
小松鼠博士推了推眼镜：有趣的是，系统日志显示入侵者没有被完全消灭，而是被隔离在一个封闭的模拟层中。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由某个高级意识自愿担任看守。
我额头的光点轻微发热，证实了我的猜测。牧者选择留在系统深处，守护着那个威胁。我默默向他——现在也是我的一部分——承诺，不会让这份牺牲白费。
飞飞突然指向天空：
我们抬头，看到一群蝴蝶排成奇怪的队形飞行——不是一个精确的模式，而是一个不断变化、充满创意的舞蹈，像是庆祝自由的即兴表演。
不完美，东方博士微笑着说，因此完美。
叽叽跳上我的背：所以，咩咩，现在你有一部分是超级古老的系统设计者了？这会让你的羊毛更闪亮吗？
我笑着抖了抖身子，光纹在阳光下闪烁：不，但这可能意味着我再也不能用我只是一只小羊当借口了。
大家笑了起来，真正的笑，充满不完美的停顿和变调。黑熊提议开个庆祝派对，皮皮立刻开始规划菜单，米米则跑去通知其他动物。
当我们走向聚会地点时，我注意到森林的细微变化——花朵开得更鲜艳了，树木似乎站得更挺拔了，空气中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但令人安心的活力。
飞飞落在我新长出的、略微发光的角上：你在想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闻到泥土、青草和无数生命的芬芳：我在想...无论世界是真实还是模拟，只要我们能分享这样的时刻，就足够真实了。
叽叽啄了一下我的耳朵：说得太深奥了！快来，皮皮说他找到了会爆炸的浆果！
我跟着朋友们跑向新的冒险，额头的光点微微闪烁，像是远方星辰的眨眼。森林恢复了生机，而我们的故事——不完美的、混乱的、美丽的故事——将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