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裂缝内的短暂安宁被一种更深沉的不安取代。陈启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左眼的剧痛已转为一种沉闷的、仿佛与大地脉动共鸣的酸胀。他不敢深度冥想,生怕再次被那些预见死亡的画面吞噬,只能勉强维持着左眼最低限度的感知,警戒着外界。
林瑶的状况更令人担忧。她肩头被寂灭能量擦伤的伤口,边缘那丝暗红痕迹如同活物,不仅阻碍愈合,更在缓慢地侵蚀周围的健康组织,带来持续的灼痛和麻痹感。她尝试用所剩无几的“瑶光”去驱散,却如同杯水车薪,那丝暗红能量异常顽固,带着吴镜玄力量特有的冰冷属性。更麻烦的是,她腿上的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痛,之前的奔逃和战斗显然加重了负担。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林瑶的声音因虚弱而有些低哑,她透过石缝观察着外面,“吴镜玄不会轻易放弃,刚才的震动也可能引来别的东西。我们需要水,需要食物,需要药品。”
陈启默默点头。他尝试站起身,一阵眩晕袭来,差点摔倒,幸亏扶住了石壁。力量的透支远比他想象的严重,左眼与死线之源的连接虽然缓慢恢复,但那种空虚感依旧存在。
两人稍作休整,将最后一点食物和水分食。压缩饼干味同嚼蜡,水也带着地下河特有的土腥味,但此刻却是维持生命的必需品。
推开遮挡裂缝的碎石,外面是一个更加广阔、但同样破败的地下空间。这里似乎是某个古老排水系统的遗迹,巨大的管道纵横交错,大部分已经坍塌堵塞,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某种金属锈蚀的气息。穹顶很高,有些地方有裂缝透下天光,显示他们可能已经接近地表。
“往有光的方向走。”林瑶做出了判断。
两人相互搀扶着,在迷宫般的管道和废墟间艰难前行。陈启的左眼虽然虚弱,但那种对“存在状态”的精细感知依旧在发挥作用,让他能提前避开一些结构不稳的区域,甚至偶尔能找到一些相对安全的捷径。
然而,这片区域并非死寂。一些适应了黑暗和腐朽环境的小型生物被他们的动静惊扰,窸窣逃窜。更麻烦的是,他们再次发现了那些黑色藤蔓的踪迹——并非活体,而是一些干枯断裂的残骸,散落在角落,证明这些东西的活动范围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广。
“这些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林瑶用匕首挑起一段干枯的藤蔓,眉头紧锁。它们不像自然畸变体,更像是被某种力量批量“制造”出来的武器。
陈启蹲下身,左眼微眯,仔细感知着那段藤蔓残骸。在他的视野中,残骸内部的结构混乱不堪,“死线”扭曲,确实充满了人为干预的痕迹。而且,他再次感受到了那丝与吴镜玄同源、却更加拙劣和贪婪的寂灭气息。
“模仿者……”他喃喃自语,想起了死线之源中的低语。难道吴镜玄的力量理念,真的被什么东西“模仿”并扩散开了?这背后是否还有别的黑手?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无线电静电噪音,夹杂着模糊的人声,突然从前方一个倾斜的管道深处传来!
两人瞬间警惕起来!在这与世隔绝的废墟深处,怎么会有无线电信号?
陈启示意林瑶噤声,将左眼的感知提升到极限,仔细分辨。那信号极其微弱,时断时续,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经过复杂的地下结构折射后才到达这里。他勉强捕捉到几个破碎的词语:
“……重复……这里是‘灯塔’第七……搜索队……请求……支援……遭遇未知……生物……伤亡惨重……坐标……”
是“灯塔”的人!他们还活着?在附近活动?并且也遭遇了那些黑色藤蔓怪物?
希望的火花瞬间在两人心中燃起!如果能联系上“灯塔”的搜索队,他们就能获得急需的补给和支援,甚至可能找到返回外界的路线!
但紧接着,更大的疑虑涌上心头。吴镜玄之前就利用过“灯塔”成员的尸体布置陷阱。这无线电信号,会不会是另一个诱饵?一个针对他们,或者针对所有“灯塔”人员的陷阱?
陈启看向林瑶,两人眼中都充满了挣扎。信任与怀疑,希望与危险,在此刻交织。
“信号源距离我们可能不远,但中间地形复杂。”陈启低声道,他的左眼能大致判断出信号传来的方向,但无法精确测距,“风险很大。”
林瑶沉默了片刻,看着陈启苍白的脸和自己肩上不断传来刺痛和麻痹的伤口,又看了看几乎见底的水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我们没有太多选择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冷静,“无论是陷阱还是机会,都必须去看一看。但这次,我们不能再被动应对。”
她看向陈启,眼神锐利:“你的力量恢复了几成?如果……如果再次遇到那些藤蔓,或者……吴镜玄,你有把握吗?”
陈启感受着体内那如同涓涓细流般缓慢恢复的力量,以及左眼深处那片依旧沉寂但似乎更加凝练的“深潭”。他想起了那记近乎“归墟”的湮灭射线,以及随之而来的恐怖反噬。
“只能……尽力控制。”他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但眼神中的坚定表明了他的态度。
林瑶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制定计划。先靠近信号源,观察情况,确认安全再接触。如果发现不对,立刻撤离,绝不纠缠。”
绝境之中,这微弱的无线电信号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吸引着他们前往。它可能是救命的甘泉,也可能是致命的流沙。
两人调整方向,朝着信号传来的方位小心前进。陈启将左眼的感知扩展到最大范围,警惕着任何能量波动和“死线”的异常。林瑶则强忍着伤痛,将所剩无几的体力用在赶路和警戒上。
荒野的回响,指引着方向,也预示着未知的危机。他们如同在黑暗森林中摸索前行的旅人,每一步都踏在希望与绝望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