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鬼虽退，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尖锐的怨毒嘶鸣，却仿佛仍萦绕在便利店的空气中。陶乐紧握着盐包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
苏姐随手画下的一个符咒，竟然有如此威力？那她自己，又该是什么层次的存在？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便利店深处那扇紧闭的仓库门。苏姐明确告诫过，不要进去。但此刻，那扇普通的木门在他眼中，却充满了神秘的诱惑。
刚才那小女孩厉鬼胸口插着的锈蚀钢筋，以及她被强行催生出的恐怖怨气，不断在他脑海里回放。这不是自然形成的，是人为的，极其残忍邪恶的手段！制造这样的厉鬼，目的是什么？和控制张建明一家的，是同一伙人吗？
“清道夫”…他们清理的，究竟是怎样的“不该存在”？
种种疑问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理智。他需要答案，需要力量去应对接下来必然会更猛烈的风暴。
体内的昊天塔似乎感应到他焦躁的情绪，微微震颤着，传递出一丝安抚和…警示？它似乎在提醒他，仓库门后，有让它也感到忌惮的东西。
忌惮，而非敌意。
陶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他走到仓库门前，没有试图推开，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将耳朵轻轻贴在了冰凉的门板上。
集中精神，将刚刚恢复少许的精神力缓缓延伸出去。
起初，是一片死寂。仿佛门后是绝对的虚无。
但渐渐地，当他将精神力凝聚到极致，摒除一切杂念时，一些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地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钻入了他的感知。
那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更像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意念碎片。
“…痛…好痛…” （一个稚嫩而痛苦的啜泣声，与刚才那小女孩有些相似，却更加微弱无助。）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一个年轻女子绝望的低语。）
“…锁链…打不开…”（沉重的金属拖曳声。）
“…塔…那座塔…在附近…”（一个苍老而激动的声音，带着某种期盼。）
“…快了…就快…找到了…”（一个阴冷、扭曲，充满了贪婪与恶意的低笑。）
声音混杂不堪，充满了痛苦、怨恨、绝望，以及一丝…微弱的希望？最后那个阴冷的低笑，让陶乐头皮发麻，那绝非善类！
这些声音…是什么？被困在仓库里的残魂？还是通过某种方式，从别处传导过来的意念？
那座塔…指的是他体内的昊天塔吗？
那个阴冷的低笑，又是谁？
信息碎片化，反而让谜团更加扑朔迷离。
就在这时——
“咔哒。”
身后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陶乐浑身一僵，瞬间收回精神力，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向后弹开，迅速坐回收银台后，抓起那张符咒图解，假装正在专心研究，心脏却狂跳不止。
便利店的门被推开，苏姐打着哈欠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两份热气腾腾的豆浆油条。
“早啊，小子。没吓尿裤子吧？”她瞥了一眼玻璃门上已经恢复正常的符咒，语气随意，仿佛昨晚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寻常。
陶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接过豆浆：“还好。苏姐，刚才…”
“哦，那个啊。”苏姐摆摆手，浑不在意，“一个迷路的小家伙，不用管她。以后值夜班，这种事儿少不了，习惯就好。”
迷路的小家伙？一个被钢筋贯穿、用邪术催生出的厉鬼，在她嘴里只是“迷路的小家伙”？
陶乐看着她漫不经心的侧脸，心中凛然。这位苏姐的底细，恐怕深不可测。
“苏姐，”他斟酌着词语，“那个小女孩…她好像是被…”
“不该问的别问。”苏姐打断了他，眼神扫过来，带着一丝警告，“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专心画你的符，熟悉你的法器，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正经。”
她将油条掰开，泡进豆浆里，慢悠悠地说道：“这世上的脏东西多了去了，有的是天生地养，有的…是人心养出来的。你管不过来，也救不了所有。”
陶乐沉默地喝着豆浆，没有说话。他知道苏姐说的是事实，但那个小女孩漆黑怨毒的眼睛，和张建明家门口那个无声哀求的小女孩身影，在他脑海里重叠。
他或许管不过来所有，但既然撞上了，既然拥有了力量（哪怕还很微弱），要他眼睁睁看着而无动于衷…他做不到。
这不是善良，这是他陶乐混迹底层多年，仅存的那点不愿同流合污的倔强，和对“公平”二字最朴素的执念。
苏姐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眼中闪过的执拗，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把这里收拾一下。白班的人快来了。”她吃完最后一口油条，擦了擦手，“晚上继续。”
说完，她伸着懒腰，走向了便利店后面，那里似乎还有一个小休息室。
陶乐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仓库门。
门后的低语，苏姐的警告，神秘的“清道夫”，残忍的造鬼邪术，还有体内这尊渴望修复的残塔…
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一个更深、更黑暗的漩涡。
他握紧了拳头。
不管前方是什么，他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活下去，也为了…讨一个公道。
他拿出手机，点开地图软件，将锦华苑和昨晚小女孩厉鬼出现的区域标记出来。
下一个突破口，或许该从那个被邪术残害的小女孩生前的信息查起。
阳光透过玻璃门照射进来，驱散了夜的寒意，却照不亮陶乐心中越积越厚的阴云。
白班店员来接班时，看到陶乐布满血丝却异常明亮的眼睛，以及收银台上那写满各种扭曲符号的废纸，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新来的哥们儿…挺用功啊？”
陶乐笑了笑，没有解释。
他离开便利店，跨上小电驴，再次汇入清晨的车流。
今天，他不送外卖。
他要去“拜访”一下，这座城市阴影下的另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