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官场暗流，高位之议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缓缓漫过汉东省委家属院的青砖院墙，将白日里的喧嚣彻底晕染开。各家窗户的灯光像被晚风掐灭的烛火，逐次沉入黑暗，唯有祁家客厅的暖光灯还亮着——那盏复古的水晶吊灯，将橘黄色的光揉成细碎的光斑，透过米白色窗帘的缝隙，在庭院的青石板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光晕，恰好落在那株石榴树的根系旁。
钟震国坐在主位的红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只青花缠枝纹茶盏，温热的普洱茶在盏中泛着浅褐的光泽，叶片舒展着浮在水面，氤氲出淡淡的木质香气。他眉头微蹙，平日里温和的眉眼此刻拢着几分凝重，指腹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被岁月磨出的包浆，语气比往日沉了些，像是在斟酌字句：“同伟，最近省里的风声你该多留意些——王副省长盯着省长的位置快半年了，上周借着‘基层调研’的名义，跑了三个地级市，明着看民生，实则拉帮结派，连下面的县委书记都被他请去吃了饭；李书记也没闲着，暗地里约了几位退居二线的老常委喝茶，嘴上说‘请教工作经验’，实则在为下一步的人事调整铺路，想把自己的人安插进关键部门。还有几个退了休的老领导，也在背后煽风点火，拿着‘老资历’的名头给组织部施压，想把自家后辈推上来。这官场啊，看着风平浪静，实则是个没有硝烟的斗兽场，明争暗斗从来就没停过。”
祁同伟坐在对面的浅灰色布艺沙发上，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节奏缓慢却沉稳，像是在梳理纷乱的思绪。他想起前几天的省委常委会，会议室里的空调温度调得很低，王副省长坐在他斜对面，手里捏着矿区整改方案的报告，翻来覆去地挑刺，一会儿说“进度太快，容易忽略安全隐患”，一会儿又用指尖点着报告上的某行字，不咸不淡地暗示“祁同伟同志太急功近利，不顾基层实际承载能力”。当时他就明白，王副省长不是真的关心整改成效，而是怕他在基层积累了民心、做出了政绩，碍了自己往上走的路。“我知道。”祁同伟的声音很平静，眼神却透着几分清明，像是能看透表象下的暗流，“前几天开常委会，王副省长故意在方案上找毛病，还提了几个无关紧要的细节问题拖延时间，就是想让我在会上下不来台，显得我考虑不周。不过我现在没心思跟他们争这些，只想把矿区的事落实好——那些矿工盼了五年的安居房，今年年底必须交房；还有之前提拔的李科长、王主任他们，也得盯着他们尽快进入角色，别辜负了老百姓的期待。”他顿了顿，指尖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绿萝上，想起前世自己就是在这样的权力争斗中迷失了方向，为了往上爬，一步步丢掉了“为百姓做事”的初心，最后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现在只想把手里的事做好，不给别人留下话柄，也不让家里人跟着担惊受怕。”
钟震国放下茶盏，茶盏与茶几碰撞发出一声轻响，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鹰，却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许，像是在审视，更像是在鼓励：“你能沉住气，不被眼前的利益诱惑，这是好事。但官场从来不是‘守’出来的，该争取的机会还是要争取。我前几天跟几个老战友聊天，有中央纪委的，也有组织部的，他们都提到你——这两年你在基层的政绩有目共睹，矿区整改解决了上千人的就业问题，乡村振兴的‘稻虾共养’试点还成了全省的样板，连中央政策研究室的同志都来调研过。”他看着祁同伟，语气郑重了些，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恳切，“如果下一步有机会进省委常委，甚至往更高的位置走，比如省纪委书记，或者再往上，到中央部委任职……你有没有想法？”
这话像一颗石子，猛地投进祁同伟的心湖，激起一圈圈涟漪。前世他拼了命想往上爬，为了一个副省级的位置，不惜违背原则、讨好权贵，最后落得身败名裂、葬身岩台山的下场。如今机会真的摆在面前，他却没有了往日的急切，反而多了几分犹豫——高位意味着更大的权力，却也意味着更多的责任，更意味着无数双盯着他的眼睛，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他怕自己再次陷入权力的漩涡，更怕一旦行差踏错，会连累身边的家人，尤其是钟小艾和那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小小。“我……”祁同伟刚想开口，说出心中的顾虑，就听到玄关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小奶气的哼唧声，像小奶猫在撒娇。
子时·稚语惊四座，初心映未来
钟小艾抱着刚睡醒的小小，身后跟着端着温水的钟母，轻轻推开客厅的木门。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恰好打破了客厅里的凝重。小小还没完全清醒，小脑袋软软地靠在钟小艾的肩膀上，眼睛半睁半闭，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一点水汽，忽闪着像两把沾了晨露的小扇子。她闻到客厅里熟悉的木质香气，又看到祁同伟的身影，才慢慢清醒过来，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朝着祁同伟的方向晃了晃，奶声奶气地喊：“爸爸……抱！”声音软软的，像落在心上。
祁同伟连忙起身，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从钟小艾怀里接过女儿。小小立刻伸出胳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小脸蛋在他的脸颊上蹭了蹭，带着淡淡的奶香和婴儿特有的柔软触感。“怎么醒了？是不是爸爸说话吵到你了？”祁同伟的声音放得极柔，手指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瓷器。
“没有，她睡前喝了点奶，换纸尿裤的时候醒了，翻来覆去就再也睡不着了。”钟小艾笑着解释，走到沙发边坐下，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浅灰色薄毯，盖在腿上，“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气氛这么严肃，我在卧室门口都能听到你们的声音，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钟母也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下，把手里的玻璃水杯递给钟小艾，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无添加的小米饼干，递到小小面前，声音温和：“还能聊什么，肯定是省里的工作呗。你爸啊，一辈子操心惯了，一跟同伟聊起这些事，就没完没了，有时候连吃饭都能忘了。”
钟震国刚要开口，跟钟小艾说说刚才关于“高位”的话题，怀里的小小忽然动了动。她从祁同伟的肩膀上探出头，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钟震国和祁同伟，小嘴巴张了张，先是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像是在组织语言，接着突然清晰地喊出一句：“我……大夏国……中纪委书记！”
话音落下的瞬间，客厅里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陷入寂静。祁同伟抱着小小的手僵了一下，钟小艾手里的水杯停在半空，杯沿的水珠还悬着没落下，钟震国刚要端起的茶盏也重新放回茶几，钟母手里的饼干也忘了递给小小。四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小小身上，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这个才一岁零三个月的孩子，连“爸爸妈妈”都说得不算太流利，怎么会突然说出“大夏国中纪委书记”这样复杂的话？
“小小……你刚才说什么？”钟小艾最先反应过来，声音都有些发颤，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小的头，指尖能感受到孩子温热的头皮，生怕自己听错了，“你再跟妈妈说一遍，刚才说的是什么呀？”
小小似乎没察觉到大人们的震惊，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钟震国的方向，又奶声奶气地重复了一遍，这次说得更清楚了：“爷爷……中纪委书记……爸爸……也当！”小手指还在半空中晃了晃，像是在强调自己的想法。
这一次，每个人都听得明明白白。钟震国先是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得像秋日的风，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舒展开来，连眼角的细纹都透着笑意。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小小的脸蛋，语气里满是疼爱：“咱们家的小宝贝可真厉害！还知道爷爷以前是中纪委书记呢！怎么，想让你爸爸跟爷爷一样，也当中纪委书记，抓那些欺负老百姓的坏人，保护咱们家是不是？”
小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脑袋在祁同伟怀里蹭了蹭，小手紧紧抓住祁同伟的衣领，奶声奶气地说：“抓坏人……保护妈妈……保护爷爷奶奶！”每一个字都软软的，却像一颗小石子，轻轻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钟母也笑了，眼眶却有些泛红，她伸手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这孩子，真是个小机灵鬼，什么都记在心里。平时咱们聊天，说你爷爷以前抓贪官、保护老百姓的事，她就坐在旁边玩玩具，没想到都悄悄记住了。”
钟小艾看着怀里的女儿，又看了看身边眼神逐渐坚定的祁同伟，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像春日的溪水漫过心田。她伸手握住祁同伟的手，指尖轻轻划过他手背上的纹路，声音温柔却有力：“同伟，其实不管你以后走多远，当不当高位，我都支持你。但我希望你记住，小小刚才说的‘抓坏人、保护家人’，才是最该守住的初心。不管官当多大，只要能守住这份初心，就不会走偏，也不会像前世那样迷失自己。”
祁同伟抱着小小，感受着女儿温热的呼吸落在颈间，看着眼前的家人——钟小艾眼中的信任像星光，钟震国脸上的期许像暖阳，钟母眼底的疼爱像春风，还有小小紧紧抓着他衣领的小手，带着不容置疑的依赖——心中的犹豫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他抬头看向钟震国，眼神清亮得像洗过的月光，语气郑重：“爸，我想明白了。如果真有机会往更高的位置走，我不会再像前世那样，为了权力迷失自己。我想当的，不是高高在上、脱离百姓的官，而是能为百姓做事、能守护家人、能抓坏人的官。就像小小刚才说的，哪怕是中纪委书记，只要能守住初心，能让汉东的官场更干净，能让老百姓过上安稳日子，能让咱们家一直这样安稳下去，我就愿意去做。”
钟震国看着他，眼中满是欣慰，他伸手拍了拍祁同伟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满满的认可，像是在传递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好！这才是我认识的祁同伟。记住，高位从来不是终点，而是更好地为百姓做事的起点。有你这份初心，再加上小艾和小小的支持，不管以后遇到什么风浪，你都能走得稳、走得正，不会再像前世那样栽跟头。”
夜色更浓了，庭院里的石榴树静静伫立，叶片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客厅里的暖光灯依旧亮着，钟小艾靠在祁同伟身边，指尖轻轻缠绕着他的手指，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依偎在一起；钟震国重新端起茶盏，慢慢品着茶，眼神里满是安稳；钟母坐在一旁，看着怀里渐渐睡熟的小小，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指尖轻轻拂过孩子的额发。
祁同伟低头看着女儿熟睡的脸庞，小小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意，像是在做一个关于“抓坏人、保护家人”的美梦。他心中忽然无比清晰——前世的他，错把权力当成了人生的终极目标，以为站得越高就越幸福，最后却落得家破人亡、一无所有的下场；这一世的他，才真正明白，真正的“高位”，从来不是官位的高低，而是能守护家人的平安，能实现“为百姓做事”的初心，能让身边的人都过得安稳、过得幸福。
而小小那句稚嫩的话，就像一盏明灯，照亮了他未来的路。哪怕以后官场的争斗再激烈，未来的路再坎坷，只要守住初心，守住家人，他就一定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光明的路，一条不辜负自己、不辜负家人、更不辜负百姓的路。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上窗台，像一层薄纱覆盖在四人身上，温柔而坚定，仿佛也在为这个充满爱与希望的家庭，送上最真挚、最长久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