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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幕公布第五题并非选择,而是一道论述题——《如果你成了天王,你将如何建立一个地上天国?》,时限一个时辰,可以口述也可以在眼前屏幕中写出,满分一千分时,整个五个时空都为之哗然。

最为激动的,莫过于郑仁玕。他猛地一把抓住还有些心神恍惚、沉浸在落榜危机中的郑仁坤,用力摇晃着,声音因极度兴奋而变得尖利:

“哥!阿哥!机会!天大的机会啊!!”他指着天幕,眼睛瞪得溜圆,“论述题!一千分!只要这道题答好了,答出彩了,就算你前面四题全是零分,你也绝对能闯进复赛!这是翻盘!是父皇上帝给你指明的通天大道啊!”

族弟的狂呼和那“一千分”的字眼,如同惊雷般炸醒了郑仁坤。他先是一愣,随即,一股久违的热流猛地从脚底窜上头顶,冲散了所有的颓唐与绝望!

是啊!选择题可能靠蒙,可能靠运气,但这洋洋洒洒的论述,考校的是真才实学,是胸中韬略,是经天纬地的抱负!他郑仁坤,连续几年童生试不过,并非他无才,而是那些考官有眼无珠,不懂他的大志!他内心深处,从未真正怀疑过自己的才能。

更何况,他的对手都是些什么人?多是打家劫舍的草莽,啸聚山林的匪类!那些人,恐怕连字都认不全,让他们握刀可以,让他们握笔写一篇治国方略?简直是笑话!

“如果连这样的机会都抓不住……”郑仁坤深吸一口气,眼中迸发出锐利的光芒,一种近乎偏执的自信重新占据了他的身心,“那我郑仁坤,就真的不配为上帝次子,之前种种,就真的只是一场虚妄的迷梦了!”

机会就在眼前,但如何抓住?郑仁坤努力平复如擂鼓般的心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知,这等文章,开头第一句最为重要,如同龙睛,一点则通篇皆活。必须气势磅礴,必须直指核心,必须彰显出他“真命天子”的格局与气度!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进行着激烈的思想风暴。地上天国……该如何建立?是先从军事说起,厉兵秣马,扫荡清妖?还是先从内政着手,均田免赋,收拢民心?或是先从礼法立规,确立上帝信仰,肃清邪神?

无数的念头纷至沓来,却又觉得哪个作为开篇都差了点意思。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动着,仿佛面前真有一张无形的答卷。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必须在心中打好腹稿,找到一个最能震撼人心、最能体现他“洪秀全”与众不同之处的切入点。

这不再仅仅是为了分数,为了晋级,更是为了向这五个时空,向所有质疑他、嘲笑他的人们,证明他郑仁坤,才是那个唯一有资格、有能力建立“地上天国”的真王!

经过一番痛苦的思索与挣扎,郑仁坤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眼中再无迷茫,只剩下一种近乎狂热的坚定光芒。他不再犹豫,意念集中,在那无形的“屏幕”上,奋然“写”下了开篇的第一行大字:

“我所谓之天国,是为无论男女,皆为上帝子女;天王与诸民,皆为兄弟姐妹;耕者有其田,无人不饱暖之理想之国度!”

这短短数语,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又像是打开了他思想的闸门。这几句话,并非他凭空杜撰,乃是他在广州街头,从那些碧眼虬髯的传教士散发的小册子中窥得的“上帝面前人人平等”之念,又与他自幼所读圣贤书中“不患寡而患不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大同理想深深契合!此刻被他信手拈来,融为一炉,作为他“地上天国”的总纲,当真是石破天惊,气象万千!

开篇既定,文思如泉涌。他继续“书写”,起初还带着几分策论的八股气,力求结构严谨:

“盖闻皇上帝独一无真神,恩威浩荡,化生万物。今清妖窃据华夏,孔孟之道不明,魑魅魍魉横行,黎庶陷于水火。朕承天父上帝明命,为真太平天王,降凡诛妖,旨在廓清寰宇,创立天下一家、共享太平之地上天国焉。”

他先确立了讨伐清廷、“诛妖”的正义性,将自身的起义定义为奉上帝之命的救世之举。

紧接着,他的笔触开始深入,阐述其建国方略,文气渐趋澎湃:

“夫建国之基,首在均田。凡天下田,天下人同耕,此处不足,则迁彼处,彼处不足,则迁此处。务使天下共享天父上主皇上帝大福,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也!”

写到此处,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田埂交错、稻浪翻滚、再无饥馑的理想图景,情绪愈发激动。

他的“笔锋”一转,开始涉及具体制度,语言也更加白话,如同在与万千子民对话:

“男呼兄弟,女呼姐妹,禁绝娼妓、缠足诸恶习!设圣库,天下财富皆归天父,不得私藏,按月分发,以养众生。立乡官,由民公举,处理一乡政务,务求公正廉明……”

他越写越快,越写越投入,早已忘了这是在答题,仿佛正站在高台之上,对着无数渴望光明的人民宣讲:

“要设立礼拜堂!每七日,全体兄弟姐妹都需去赞美天父皇上帝!孩童都需入学堂,不分男女,皆需读圣经、学道理!朕之天兵,要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那清妖的孔庙、佛寺、道观,尽是迷惑人心的妖巢,尽数捣毁!只尊上帝,不拜邪神!”

他的意念在咆哮,在宣示一种前所未有的、政教合一的神权秩序。

文章的结尾,他已完全沉浸在自我构建的乌托邦狂想之中,文字充满了预言式的激情:

“待到大业已成,扫尽清妖,这地上天国,将是何等光景?街巷之间,再无哭泣之声;田野之上,尽是丰饶之景!人人亲和,家家安乐,兵戈铸为农器,四海皆为兄弟!此乃天父恩赐之福地,朕洪秀全誓要建成之伟业!尔等众生,当顺应天父,共襄盛举,同登天国,永享太平!”

当最后一个字落笔,郑仁坤仿佛虚脱一般,浑身大汗淋漓,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他环顾四周破败的村落和那些目瞪口呆的村民,仿佛自己刚刚真的完成了一场面对万民的宏大布道。胸中块垒尽去,只剩下一种宣泄后的酣畅淋漓与巨大的期待。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天幕。这篇倾注了他全部理想、激情与“才华”的《地上天国策》已然提交。他不知道这份超越时代的、夹杂着基督教平等思想与儒家大同理想的蓝图,在天幕的评判体系中能得多少分。但他坚信,相比于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草莽,他这篇雄文,必定能脱颖而出!

成败,荣辱,乃至他自认的“天命”,都在此一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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